顾子渊嘴角挑起一抹讽刺，“也就只有师姐你能将这话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了。”
“我越过了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这话不假。可说起当初拜师的事情，若不是师姐你身在吉昌，我又怎会从临安过来？”
顾子渊愤愤说道：“如今倒好，你三言两句便把谢元柏打发了，却叫我的拜师礼成了一个笑话。”
青瑶闻言不禁皱起了眉。
顾子渊冷笑着走到青瑶面前，面上一片沉寒之色，他几乎咬着后槽牙说道：“你负了谢公子的情意，此时却反而转过来质问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的顾子渊与平日里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多，冰冷得骇人，只口头上这般相欺，青瑶也不禁冷讽回击，“谢仲让你来吉昌的原因，究竟有几分是因着待我的情意，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你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且还为他辩驳？”
顾子渊的身体不由绷住，疾言厉色道：“什么惺惺作态？事情因你所起，困在笼中的人却是我……”
青瑶冷哼一声，打断顾子渊的话道：“来吉昌拜师就这么令你为难么？我以为照初见时你的语气态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目的呢。江子晤的拳头没有令你清醒，而你依旧觉得自己身处困局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难道不是么？”青瑶实在见不得顾子渊这般做派，“你无职无功，能作出交换的也就那些东西而已，若今后跻身朝堂，两相为难之下，你是否还会选择违背自己的本意？”
“既然是你的选择，你又何必去怨念他人，且不说有失风度，便说你作此感想，江子晤都能看出来，师父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青瑶沉声，盯着顾子渊发愣的眸子说道：“你这般自伤，可考虑过江代妍的感受？”
顾子渊面上肌肉一紧，冷哼着侧过头去，“我和代妍的事情，不必你管。”
“那得建立在谢仲对江家没有什么企图心的基础上，否则……”青瑶冷了声，一字一句地道：“否则最终困苦懊悔的只有代妍而已，你的那些哀怜，一点也不值得人同情。”
讽刺也好，警告也罢，青瑶的目光已是**冰冷到极致，如同一枚枚寒针，紧刺着顾子渊满上的肌肉，让他忍不住抽动起来。
顾子渊终是冷哼一声，拂袖而逃。
青瑶沉默地看着顾子渊的背影，心头却如栓坠石。
……
这段不合的插曲很快便过去了，自那之后，顾子渊便恢复如常，再也没有表露出过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做得极有分寸，对江家长辈敬重有加，面上的那股温和谦让之色挂得久了，久得让人分辨不出他是伪装麻痹，还是真心实意……
原本对他与江代妍婚事忧心不已的人几乎都已放下，江子晤与江代婵便是如此。
至于江代妍，却早早地沉溺于这柔情中无法自拔。
……
日子挟裹着璀璨的流光不断地向前。
吉昌江府喜事连连，随着江代妍与顾子渊正式成婚，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均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昔日住在府中江六小姐，只没有人出口提及。
所有人都似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他们，并非因为前尘旧事如浮光般不可捉摸，却是因那刻痕伤在看不见的深处。
因为顾子渊还在白麓书院就读，顾江两家便决定让江代妍暂住在吉昌江府，想着等两年后秋闱考试结束，再让两人回到临安。青瑶知道，这其中还有着外祖母舍不得孙辈的缘故。
……
还有二十来日便要过年了，吉昌的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
江代妍是要随顾子渊回去见家中长辈的，而当她向江老夫人说这事时，江老夫人却委实割舍不下，几次问过江代妍路上的东西是否备齐了，江代妍则一一乖巧地应了。
只末了，她却朝着旁边烤火的青瑶问了一句，“表妹可要与我们一同回临安？”
青瑶顿住搓手的动作，随即才怅然地道：“我母亲病中未好，之前临安便来了信，说我今年不必回去了。”
江老夫人也开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姑这病已耽误了一月有余，不知请了多少临安城中的大夫都不见好，永昌侯府夫人亲自去了华严寺上香，却被正泽大师点明了忌讳，只因着青瑶的属相于此有所冲撞，今年这年怕还是避开的好。”
“一个大师的话罢了……”江代妍微微出声，接着面上笑意不由僵硬起来，对青瑶说道：“表妹你别担心，你母亲总会跟快好起来的。”
青瑶跟着吸了吸鼻子，才道：“多谢表姐。只我心里再如何盼着回临安，却担心被祖母认为不知分寸，更担心因此连累母亲……”
“左右便待在吉昌侍奉外祖母了。”青瑶微微低叹了口气，江代妍瞧着她面色，终是不好再问起类似的话来。
谁让永昌侯府夫人亲自登山上香呢？
江代妍略略低垂着头，想起顾子渊那声微叹来——“到底姓贾，至于正泽大师说的是否确有其事，都已经不重要了。”江代妍思索再三，对这话依旧似懂非懂，只此时心里却实在过意不去，权认为自己让青瑶伤了心。
她把青瑶冰凉的手掌捂住，笑着宽慰道：“吉昌这边有你陪着祖母和宝哥儿他们，却是再好不过了。省得我和你表姐夫走了之后，府里便少了些热闹。”
江老夫人笑说道：“敢情你还知道自己在府里如何吵闹了？你这孩子，便是成了亲也不见得稳重些，你哥哥他们也是为你头疼得紧。”
青瑶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江代妍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嘿笑道：“哥哥都拿我没办法，索性也就这样了，如今他更是不好管我。”
这才是那个纯真的江代妍……青瑶见她面上一片娇憨，这才缓缓放下心头警惕，眸中则愈发地清亮起来。
“其实祖母根本不想让我回临安吧……”青瑶暗暗摇头，她知道年后萧沐均便要与贾长易之女贾沁成亲了，在这样的关头上，祖母贾氏自不会允许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