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路特别长。
路灯相当的暗,左边的灯坏了好几盏,还有一盏灯忽明忽暗的,让人很不舒服。
张扬双手插在裤兜里,只用单肩背着书包,弓起腰,往路边的草丛里啐了一口痰。
他忽而想起了那个看似清纯无害的男孩卖关子的模样,眉头一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瞬间的警觉救了他一命。
破风声响起来的时候,张扬正转了个身。
就在这一个转身之间,子弹与他的耳畔擦肩而过,死神与他的灵魂失之交臂。
张扬在一霎那就意识到了自己被狙杀了,他丢下了书包,双手从裤兜中抽出,毫不犹豫地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然后他在绿化栏边上猫着身子,不敢有一丝地轻举妄动。
对方不知道是否为专业的杀手,但是刚才的那一枪确实差点要了他的命。
张扬的身子紧紧地挨在了低矮的灌木边上,但枪声似乎在那一下之后就停歇了,再没有一丝的动静。
张扬微微偏头,想要透过树缝观察枪手的位置。
但在漆黑的夜幕下,他无法从茂密的灌木丛间看到外面。
他不敢露头观察。他知道,只要他一露头,他的生命就会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感觉到了压力。
是的,压力,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压力,一种如同陷入泥沼般的压力。
陷入泥沼的人,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很快被沼泽吞没;但若不动的话,它还是会慢慢地吞噬你。
和张扬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他并不觉得恐惧,只是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所以也说不上有多么害怕,只是他很紧张。
这种时候,心跳俨然成了最好的计时工具,他会提醒你时间的流逝。而犹豫的人,终将被恐惧吞噬。
就像是深陷泥沼的人,当下颌被淹没时,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看着自己眼中的光亮被一丝丝地剥夺掉。
而人在濒死的时候,求生的本能会使他飞快思考过去发生的事,就像是所谓的走马灯。
原本是试图从经历过的事中产生经验,找到摆脱现状的解决方法,却成了死亡前更长时间的煎熬。
可张扬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当他的脑海中确定了逃的方案,就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几百遍,没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这附近的线路。
他抓住左边路灯熄灭的一瞬,绷紧了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绿化带跳了出来,足下生风,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他知道这边上的路牌甚至是熄灭了的灯柱都可以作为掩体,他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它们的方位,就像是一幅高空的俯瞰图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前方左转,右转,斜行,进入小巷中,离开,再进入小区。
虽然张扬的耳畔一直伴着尖锐地蜂鸣声,像是要聋了一般什么也听不清,可他却不敢回头。
……
“靠,就这样让那小子跑了。”藏在暗处的人瞄准了几次终于放弃了,对着身边的人抱怨道。
“不是大事,也不是主要的事,他能逃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不知何时,那盏忽明忽暗的灯下多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喂,老子在这儿埋伏了小半个小时,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也走了出来,在没有光芒的路灯下只留下一个模糊地黑影。
“那只是你技术不到家。”瘦削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盯着张扬消失的转角。
“youcanyouup,nocannobb.你行你上啊,这种新式手枪的话,你估计连子弹都装不上吧。”黑影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哼,随便你怎么说吧。”瘦削男人显然懒得和他争辩,捡起了张扬丢下的书包,阴冷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们还是有点收获的。”
……这是第几次了呢?
当张扬气喘吁吁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区时,蜂鸣声总算是渐渐消失了,耳朵中也陷入了静谧。
这儿安全了吧。张扬靠在一个楼房边的车棚柱子旁,今天没有月光,也没有风,即使有,张扬也什么都听不到。
真是月黑夜杀人天啊。张扬在心中骂道。
等了一会儿,没有追兵前来。张扬松了口气,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小区来。
他刚才是朝着学校回家相反的路线转向逃跑,也就是说,这个小区离那个家伙的小区很近。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
他想起了他的出现,就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
“大家好,我是转学生罗生,罗生门的罗,罗生门的生,很高兴认识大家,个人性格有点不知分寸,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海涵。谢谢大家。”这是罗生的开场白,简短,平淡。
底下的众人望着这个突然闯入课堂的男孩,有些惊讶地窃窃私语。
那个男孩就直挺挺地站在讲台中央,礼貌地微笑着,等候老师的安排。
这是一节语文课,穿着肉色长裙的女老师这时正在讲“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正是课讲到尽兴的时候。
不过被突然打断并没有使她太在意,对着罗生看了一眼后,双眼就扫视着全班,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
“那你就坐那边吧。”那个温柔的女老师说道,于是罗生就坐在了那个位置,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内侧是正统的男主座位。
可是却早已有了人。罗生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坐的很正,如同寺庙里的大钟一样。耳畔却直接传来了张扬毫不留情的嘲讽的笑声。
“你是白痴吗?”
笑声是那么肆意张扬,以致所有刚回复上课状态的人都往这儿看去,而张扬作为笑声的主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葛优躺的姿势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罗生早就注意到身边的人了,他开始打量这个痞里痞气的男孩,样貌一般,中等还偏下,头发长得盖住了耳朵,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勉强遮住了几颗青春痘。
说实话,这真不是一个长相耐看的人。
“张扬。”女老师柳眉微皱,点了他的名。
漂亮的女老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想到这儿的张扬,转了转笔,装作好好听课的样子。
当时的上午,有温暖的阳光,有漂亮的女老师,还有令人春困的细语,怎么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也许他就不应该用余光扫过那个家伙。
不,应该是后面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