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

这样的沉默令他心里发毛。

他把她搂在怀里，轻轻道：“都怪我给不了你信任，或者说，是我根本没有那份女人会为我守身如玉的自信。你可能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我忌讳的女人，被我当场撞见……”

“我知道。”

“呵……翟竞天跟你讲的？”

“嗯。”

“整个故事？”

“他知道的。”

“很好……”抱着她的男人分明松弛了些，喉咙里滚了滚，无奈叹了口气。

一个苦笑消失在成形之前，心里紧紧埋深了的那块终究还是要被扯碎了端给别人看甚至要接受别人的任意点评。

没有一个骄傲的男人会有勇气把这种不堪的过往当成谈资，尤其是面对一个心爱的女人讲出。

他也不行，所以这个空间出现了短暂又压抑的沉默。

晚间不息的风还在狂肆吹打着玻璃窗，像是小孩子嘹亮的哭嚎，一瞬就能把注意力全转移了去。

卓冉勋开始担心……

毕竟刚才应该有了些成效。

倘若他不再说什么了，会再一次放纵她糟糕的情绪在内心里发酵，可能又会衍生出难以承受的后果。

见她薄唇紧紧抿着，血色浅白，已经开始恢复到刚才的冷清淡漠，喉咙喑哑着他问出了这么一句：“是不是，他对你，比……我对你要好？”

大概是这辈子最不想承认的一件事。

他却压制不住那样的想法疯狂生长在脑海里，就像杂草，仿佛不需要格外施舍阳光雨露也能恣意盎然。

“嗯。”她轻声应和，这是事实。

证实的结果就是最大的苦果。

他根本没有勇气啃食，胸口被猛射了一箭，他非但不能处理还要慰劳一句她拿着弓箭累不累。

“他……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开心起来的？还是说，只要待在他身边，你便会觉得开心？你……喜欢他吗？”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觉得有一天卓冉勋也会问出这种话，用这么令人觉得悲悯的语气。

周沫涵重重闭了下眼，也闭紧了嘴巴。

她不是听不出他受伤的语气，还有问询时那种分明能够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

“你在他身边开朗了、活泼了、会笑了、吃饭了、长胖了……”他顿了顿，像是把止不住上涌的气血和苦水都压下去，手臂环住她，声音不断减弱，“可待在我身边，会不受控制地瘦下去、会流泪、会难过、会伤心，呵……一个两个，我真的是不如他吗？怎么都留不住你们……”

强烈的挫败感。

令她觉得都不得不回应了。

“你是不是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莫馨雨为什么要离开你？”

“什么意思？”

周沫涵稍微回了一点视线，瞥着他完美的线条镀上一层落寞的光影：“你难道没有试图了解过他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什么情况下相爱的，又为什么最终要弃你而去吗？”

“没有。这些……重要吗？”他轻笑，眸子很深，甚至连笑意都变深了。

可周沫涵分明觉察到他揽着她的手臂忽然收紧了。

他心里的口子大概是永远都填不平的吧。

“感情或许能说有就有，却不是说没就没的，人心冷却下来需要时间……”

周沫涵叹着气感慨了这么一句，灯光洒耀在她的脸上，是苍冷的白。

他抬眸，盯着她的脸，声音有些发紧地问道：“你在说我们之间？”

周沫涵回看他一眼，却极快地转移视线：“都一样。因为这两段感情的掌控者都是你。”

他追随她的视线，靠她越来越近：“我承认对你有很差劲的时候……”

“对她也是一样的。”周沫涵没有继续躲开他的靠近，甚至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口吻也不似先前清淡，“你说你爱着我，却从不表达。明里暗里的，即便我用尽了手段逼问你几次也不讲，诚然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有情也不敢自作多情。你明明喜欢我却总会残忍地对我，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四次很多次呢？没有谁是铜墙铁壁，没有谁的心是石头做的可以经历千锤百炼，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半眯的眼睛眨了又眨，他好似在思考却又得不出什么有效结论，就像是随口一问：“所以，他比我更值得爱？”

“值得与否要看本人意愿。”

“你呢？”

“我不爱他。”

“那你爱我？”

其实这才是他想问的。

可空气里又一次出现了僵凝下来的寂静。

远处海风呼啸，近处震荡着的是彼此胸口的跳动。

所以映衬得这个偌大的空间特别静，必须尽快打破的一种静。

两人的轮廓在地板上落下的侧影是叠在一处的，床上的两人也是紧紧贴靠的，可心依然遥远。

“你……”这句话大概需要耗尽所有的勇气，他竭尽全力压制住内心的那份激荡，却遮掩不住声音的颤微，“你现在还爱我吗？”

“不知道。”闪过一丝恍惚的眼睛旋即恢复了平静的茫然，她诚实地讲着。

“怎么会不知道？”他明显激动起来，撑着手臂凌空在她上方，那霍霍黑瞳对她施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对视了几秒，她也不曾露怯：“对我来讲没有区别。我的心死掉了，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不可能。”他凝重吞咽一口，英气的眉宇深深拧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焦灼，“你那天见我回来时很高兴，你还对我笑了，其实你当时在盼着我回来是不是？你主动打电话给我，你想让我去救你，说明你还是最想回到我身边，在你心里我的位置比他的位置更重，是不是？”

他语速很快，又急，拼命在脑海里搜刮着他们的过往又急切表达出来，想要以此作为相爱的力证……

“是”，她不否认，定定地看着他，“可都过去了。”

“过不去，在我这里过不去，在你那里也不能过去！”他把脸贴在她脸颊上，拼命去感受她的温度，感受两人身体相贴的亲密，以此来获得心理的慰藉，沙哑的嗓音好似揉进了一把碎玻璃，“告诉我，你现在还在乎我。”

周沫涵迷茫的眼睛里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可笑意味：“我连自己都不在乎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在乎你吗？卓冉勋，我早说过，我的心受伤了也会痛，我也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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