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周小刚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围着一个毛茸茸的兜帽，兴奋得紧。\r

“暖烘烘的。”周小刚笑道。\r

“瘦驴，如今都四月天了，哪还有这般冷？”我叹气道。\r

“我便是觉着冷！”周小刚挖了挖鼻子道，一溜烟儿跑出了教室。\r

我苦笑，转头看着姜七喜。\r

姜七喜紧紧皱着眉头，“我敢笃定，那狼鬼儿必定会来报复，这周小刚日日带着这狈皮子兜帽，不是惹祸么！”\r

“我去摘了！”我动了怒。\r

周小刚没有我想象的好对付，不断绕着教学楼跑，和我兜圈圈。\r

“陈袭春，那是小爷的东西，你休要摸！”周小刚喘着气道。\r

“瘦驴你先摘了，摘了我和你讲！”我咬牙道。\r

追到散学，周小刚撅起屁股，朝我拉了一个屁，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去。\r

“怎么办？”我问姜七喜。\r

“这瓜娃子！”姜七喜骂道。姜七喜忘了，我和她其实也并未多大，不过是经历的事儿比较多。\r

“周小刚有没有讲狈子肉如何了？”姜七喜又问道。\r

“好像是一家人炖着吃了......”\r

姜七喜怔了怔，随后跺了跺脚，拉着我往学校外跑去。\r

周小刚显然没料到我会追到家门，正要关门时，被他老爹周屠夫一把揪住耳朵，将我们迎了进来。\r

“都是好娃子，怎的？拌嘴儿了？”周屠夫笑道。\r

周小刚撇着嘴看我，“陈袭春要抢我的兜帽儿！”\r

我懒得跟这瓜孩子说话，直接冲周屠夫说道，“周叔，昨日周小刚扛回来的狈子肉呢？你们都吃了？”\r

周屠夫剔了剔牙，“啥狈子肉，那不是一头死狗么，早炖着吃了，锅里还有一些，不然你们两个娃儿，今日便留下，吃一些吧。”\r

闻言，我心里一惊。姜七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r

早知如此，昨日便拼命地把狈尸抢回来了。\r

我和姜七喜走出周小刚的家。\r

姜七喜抬头，看了看县子外的荒山，淡淡道，“已经不死不休了。”\r

“若我们原先将狈尸还回去，还有得讲么？”我问道。\r

“我倒不是怕这狼鬼儿，只是这吃人妻肉，为世间大恶。”\r

“狈鬼儿是狼鬼儿的媳妇？”\r

姜七喜点点头，“古来有之。陈袭春，你该知道，这世间万物，若有气运者，皆能修妖。我道家虽说妖鬼必诛，但实则，妖鬼亦有善恶，比如大灰鼠莫恶，便属于潜心修行，不贪图尘世之气。我们在这将军县也快一年多了，何曾听过狼狈双行，入县害人？那狈儿鬼估计是张多多得罪了，压了背后来了尘世，偏又贪图熟肉鲜美，才迷了心机。”\r

“那我岂不是杀错了......”\r

“妖鬼杀了便杀了，我道家人还要怕了不成，只是如今留了余债，我有些担心，狼鬼儿会疯狂报复。若来寻你我还好，最怕的，是它会迁怒县子上的人。”\r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和姜七喜的控制。\r

我转头，看着周小刚家合上的大门，心里一片苦涩。\r

“我们先入趟山，沿着那日郊游的路子，寻下线索。”\r

田垄边的油菜花儿，黄得晃眼。\r

我和姜七喜沿着山道，一路寻到了山腰。\r

姜七喜不断翻着枯枝，往山林里仔细地寻。寻到天色昏黄时，依然没有半丁线索。\r

一个老农人，正经过林子，见着我和姜七喜，惊了惊，开口说道，“两个娃儿，快些下山，这附近不太平哩。”\r

闻言，姜七喜眉头紧了紧，走过去问着老农人，“阿伯，听人讲，这附近山头有狼儿在叫，我前两夜都听得到了。”\r

老农人望了望我们，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包子，“小时候，我便听得我阿爷讲，那个山包子里，住着两头狼儿，一公一母，叼人的，我们这边，都不敢过那山包子，我劝你们两个娃儿，快些下山。”\r

老农人说完，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又走开了。\r

姜七喜面露喜色，拖着我的手，往老农遥指的山包子跑去。\r

“姜七喜，他说的是两头狼？”\r

“笨死了，狈子本就难见，周屠夫尚且分不清，何况一个老人家。一狼一狈，岂不是像两头狼？”姜七喜道。\r

姜七喜说的好像也没错儿。\r

走到另一头山包子的时候，姜七喜翻翻寻寻，终于在掀开一大把枯枝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子。\r

“这味儿！没猜错的话，便是这里头了。陈袭春，小心一些！”姜七喜冷声道，抽出了小木剑。\r

我则迅速拿出了雷击木，跟着姜七喜往洞子里走去。\r

一股呛鼻的腐气扑来，我忍不得捂住了鼻子。\r

“它下山了。”走到洞子深处，姜七喜冷声道。\r

地面上，还撒落着许多不知名动物的碎骨，毛发。\r

我惊了惊，问姜七喜，“姜七喜，它们躲洞子里吃人？”\r

“应该不吃，人是万物之灵，若吃了人，会遭天罚，于妖鬼的修炼，会极不好。不过如今的仇怨，我觉着那狼鬼儿，会顾不得，怒而食人。走，我们快些下山！”姜七喜沉声道。\r

我点点头，迈开步子，忽然看见了一张纸质的东西，犹豫了一会，我拾了起来，将上面的泥巴子拍干净。\r

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隐隐已经生了尘漆，盖住了一大半。\r

我依然能看得出，老照片里，有两头狼，一头壮硕，一头瘦弱，瘦弱的狼儿伏在壮硕的狼儿肩背上，昂着头咧着嘴巴。\r

老照片边角，还留了一行繁体字。\r

吉山道人摄于1977年。\r

我喊姜七喜过来，姜七喜看了许久后，淡淡开口，“我没听过吉山道人，不过这照片上的两头狼，没错的话，便是这一狼一狈了。我估摸着这吉山道人与这狼狈关系不错，感于它们相伴相栖，便拍摄了这张老照片。”\r

“好像是我们，搅了它们的日子......”\r

“你不记得张多多被压背时，那死气沉沉的模样了么？”姜七喜怒道。\r

我叹了一口气，和姜七喜走出了洞外。\r

“狼儿鬼下了山，必然会去报复，虽然是你下得手，但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周小刚，吃了肉，剥了皮子，这是大恨。快一些，我们先去周小刚家。”姜七喜咬牙道。\r

今夜的将军县，注定不平静。回到将军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r

我奋力拍着周小刚家的大门，姜七喜则横起小木剑，立在我身边。\r

“干哈干哈？哪个，这都夜了，敲个啥门！”\r

我听到了周屠夫的声音，心里一喜。看来，狼鬼儿还并未出手。\r

姜七喜却没有半分喜相，相反的，面色越来越凝重。\r

周屠夫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看到我和姜七喜，怔了怔后开口，“你们这两个娃子，都夜了，还来这里做啥子？”\r

“周叔，我忽然想起来，有事儿要和周小刚说。”\r

“啥事儿，明天讲吧，这都夜了。”周屠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r

“周叔，是学习的事儿，明天要考试了，周小刚有些试题还没学会，我来跟他讲一讲。”姜七喜堆着笑脸道。\r

周屠夫自然知道我和姜七喜的学霸信息，望了望我们后，笑了笑，让我们进了屋子。\r

周小刚这瓜娃子也睡觉，都戴着那顶兜帽。\r

我气得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周小刚一惊，光着膀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我。\r

“陈袭春，你干啥！这帽儿是我的！”\r

去你大爷的帽儿！\r

我一生气，往周小刚的兜帽抓去，使了一些力，忽然发现扯不落。\r

“我自己也脱不得......”周小刚抬头看着我，“好像帽儿里头，有一双手在揪着我的头发。”\r

“那你还戴！”\r

“它戴着，脑袋轻飘飘的，舒服得紧！”周小刚小声应道。\r

姜七喜走过来，沉声说了一句，“周小刚，这兜帽戴了会死人，你忍一下，我揪下来！”\r

周小刚闻言要转身跑开。\r

姜七喜已经抓住兜帽，狠狠一扯。\r

我听见周小刚一声痛叫，兜帽被扯下。\r

没有了兜帽的遮盖，周小刚的头发，如稀疏的野草一般，暴露在我面前。\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