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鬼灾因何泛滥，又泛滥到何种恐怖的地步。\r

“我一路逃出去时，附近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屠小峰淡淡道，眼神有些波动。\r

我有些难过地看了屠小峰一眼。\r

大王镇前，小卡车师父，将我们放了下来。\r

“先寻个地方，休息一晚。”姜七喜提议道。\r

“嗯，活气极好，应该不会有鬼。”周小刚开口道。\r

我苦笑，不愧是专业诛鬼的，开口闭口，不离阴事。\r

原本走在前面的屠小峰忽然扭头，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前面。\r

“怎么了？”马晓婷开口道。\r

我往前看去，发现路边上，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正抓着一罐灰乎乎的液汁。\r

“这叫避鬼水，人若喝了，鬼便不敢过来了。顺带还治风湿止哮喘，筋骨酸痛，尿多频繁，陈年老便秘等恶病！大家放心，我是秦山道观的弟子，不会诓人的！你看这位大婶，喝了我的避鬼水，这广场舞，越跳越俊了！不贵不多，八十元钱一罐！”\r

原本立在旁边的一个大婶闻言，慌忙摆起手，扭起腰跳了起来。\r

“这都碰到同行了，要不要拆穿他？”我苦笑道。\r

姜七喜笑了笑，望着我，“陈袭春，这回，你可猜错了，他是真的道士，这避鬼水也是真的，当然，只能避鬼，没有什么治风湿的那些功效。”\r

我诧异了下，往那个年轻道士打量而去。\r

年纪不大，却胡子邋遢，身上的道袍也沾满了油污。\r

“我认得他，秦山道的传人。”姜七喜叹气道。\r

正说着，那个扭广场舞的大婶，扭到一个转身的动作，整个人摔了下来。\r

砰！\r

周围一片哄笑。\r

有人要走过去扶起广场舞大婶，大婶杀猪般尖叫，“慢些慢些，我的老风湿腿又犯了！”\r

闻言，我怔了怔，随后也大笑起来。\r

这可有些背，刚好找个犯风湿的。\r

年轻道士嘴巴抽了抽，眼见着生意做不下去，收起东西准备撤退。\r

大婶伸手怒骂，“讲好的！五十块钱！”\r

年轻道士咬着牙，望了一眼周围，也懒得争，甩了几张十元钞票过去，灰溜溜地准备遁走。\r

“秦富贵！”姜七喜喊道。\r

这名儿，喜气！\r

年轻道士怔了怔，回头看着我们。\r

“秦富贵！我是姜七喜！”\r

年轻道士终于认出了姜七喜，踌躇了一下，迅速跑过来。\r

“先走先走，丢脸儿！”叫秦富贵的年轻道士急声喊道。\r

我嘴巴抽了抽。\r

五个人跟在秦富贵身后小跑起来。\r

跑到一处破院子里，秦富贵终于停下，喘了几口气，望了望我们后，又望着姜七喜。\r

“妹头，好久不见，长凤大师身子如何？”\r

姜七喜怒道，“别再喊我妹头，还有，小时跟着师父到你们道观时，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一下子沦落街头卖避鬼水了。”\r

“别提了，老头子跟人赌钱，输得观子都押了出去......哎，前两年又得病，治不得好，便去了。”秦富贵声音有些哽咽。\r

气氛一下子寂静起来。\r

隔了一会，秦富贵起了身子，望着我笑了笑，“姜七喜，你这是接活了？做一趟阴事保镖，得多少钱？”\r

姜七喜白了他一眼，走到我身边，“这是我小相公！”\r

秦富贵怔了怔，随后顿足捶胸起来，“我早就跟老头子讲，让他快点去下聘礼！哎呀！妹头没有了！”\r

我有些无奈，这哪里是道士，分明就是一个活宝。\r

秦富贵浪完，目光一转，看到了背着石碑的屠小峰，面色凝重起来，“漠北屠家的人？”\r

屠小峰上前，伸出大手，“你好，屠小峰，如你所言，我是屠家人。”\r

秦富贵不再嬉闹，很认真地伸手握了一下。\r

“青天木尺？”秦富贵看着周小刚说了一句，忽然又瞄到周小刚脖上的一截血印，更是吃惊，“请鬼术！”\r

周小刚没说话，点了点头。\r

马晓婷索性走出来自我介绍，“马晓婷，破鬼钉。”\r

秦富贵咳了几咳，没有看我，而是转头看向姜七喜，“我说喜妹头，你们要做啥？这么多好汉聚起来？还有，你小相公一个小阴客，还跟着掺和吗？招鬼的......”\r

“不怕鬼来寻，就怕去寻鬼。”我淡淡道。\r

秦富贵看了看我，“莫非你也大本事不成。”\r

我摇摇头，“这个队伍中，我是最不济的。”\r

“却也是最不得了的。”屠小峰补了一句。\r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秦富贵正色道。\r

“去漠北，破鬼灾。”姜七喜开口。\r

秦富贵笑了笑，“漠北鬼灾，多少老人忍不得苍生受难，都想过去，可都是铩羽而归。”\r

“我们不一样。”马晓婷摇了摇头。\r

“哦？如何不一样？”\r

沉默了一下，我把圆环掏了出来，没多久，整个破院子气温冷冽起来。\r

“阴器？”秦富贵是个道士，自然认得。\r

“当真不怕鬼来寻么？”隔了一会，秦富贵沉声道。\r

“我讲过了，不怕鬼来寻，就怕去寻鬼。”我回道。\r

“口气倒是不小。”秦富贵扭头，看向姜七喜，“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让我加入，不过我没兴趣，我要赚钱赎回观子。”\r

“我以为道士，应该都有济世之心的，便如我家媳妇一般。”我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去。\r

屠小峰和周小刚没说话，随着我起了身子，马晓婷淡淡笑了笑，扯了扯姜七喜。\r

“秦富贵，你学道为了什么？”姜七喜正色问道。\r

“为了打鬼......哎呀，小时候的事情，谁又记得！”秦富贵回身，不再与我们讲话。\r

外头黑天了，街路上的人越来越少。\r

“得了，打鬼捉鬼也要吃饭睡觉，先在我家住一晚吧。”秦富贵淡淡道。\r

院子很破，道士秦富贵很落魄。\r

秦富贵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小筐土豆，放进柴火里烤了起来。\r

“秦山道的引火术极为厉害，而且，秦富贵炼丹的本事也极了得，若得他相助，对我们来讲，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姜七喜看着我小声道。\r

我叹了一口气，“姜七喜，他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要赚钱。”\r

说起来，这秦富贵其实不算坏人，否则，凭着这身本事，随便走几个偏门，财源必定滚滚而来，也不至于在街头叫卖，请广场舞大婶做托子。\r

“你错了。别看他嬉嬉笑笑，其实他是极善之人。我听师父讲过，秦富贵十岁时，不知何处听说，山下有村子入了鬼，便独自下山，蛰伏在一间牛棚里七天七夜，硬是靠着一手练得还不纯熟的引火术，与恶鬼两败俱伤，将恶鬼赶跑出了村子。”\r

我心头一凛，回身望着那个用木棍扒拉着烤土豆的身影。\r

“别急，我再和他讲讲。”姜七喜道。\r

秦富贵的烤土豆显然是大师级别的，我连着吃了两个，还未尽兴。\r

姜七喜有些失落地看了看我，我明白，依然没有说服这个秦山观的道士。\r

秦富贵看了我们一眼，自己跃上了瓦顶。\r

“你们睡下面，我睡瓦头，天作被，壮哉！”\r

我起了身，踌躇了一下，并没有秦富贵跃上瓦顶的功夫，只得攀着墙，慢慢爬了上去。\r

秦富贵望着我，笑了笑，“你一个阴客子，何必呢，靠着这把鬼器，在家安心地活着，我猜着，也没有鬼儿敢来惹你。”\r

我揉了揉头，也笑了笑，“我一个阴客子，身子骨没你们阳间人这般有气力，我尚且不惧，你堂堂一个秦山观传人，还不是怕了么。”\r

“我讲过了，我要赚钱赎回观子！”秦富贵微怒道。\r

“你赎回观子，要做什么？”\r

“自然是光大秦山道一脉！”\r

“光大秦山道一脉，又是为了什么？”\r

“正名门，伐恶鬼！”秦富贵一脸肃然，忽觉不对，转头看着我。\r

我摊手笑了笑，躺在了瓦顶上，不再和他说话。\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