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娃儿，很不寻常。”姜七喜转过头，沉声对我讲道。\r

我扭头又看了几眼，并未看出什么。\r

“说不上来，他给我一种很压抑的气息。”姜七喜面露苦色。\r

说话间，孩童已经走近了屋头，疑惑地望着我们。\r

眼睛一眨一眨。\r

“虎仔，来吃饭。”老妇起身，笑吟吟地叫道。\r

老年得子，必然会更加宠溺。\r

“说来也奇，我和我老伴儿，明明都六十多了，哪知道还怀上了这娃儿......”老头哈哈大笑。\r

倒是老妇，则白了老头一眼。\r

姜七喜面色更加凝重，扯了扯我。\r

我和姜七喜寻了个由头，走到院子角落。\r

“怎么了？”我疑惑道。\r

“这娃子有些不寻常。”\r

我皱了皱眉，“我看见了，他是会眨眼的，并不是转世的秦广王。”\r

“我也看见了，只是这感觉，就好像我面对着师父一般，不得不尊，不，比师父还要厉害许多......而且，你要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如何还能怀上孩子......”姜七喜苦笑。\r

闻言，我想了想，“会不会是被鬼物上身。”\r

姜七喜急忙摇头，“不会，若是被鬼物上身，哪有这般的灵气。”\r

“左右我们都是来替他看病的，不如先试一下他。”\r

姜七喜点点头。\r

重新走回屋头的时候，发现虎仔已经半眯着眼，看着我们。\r

“虎仔，这两个大师，是来给你看病的哩。”老妇笑道。\r

虎仔点点头，眨了眨眼后，继续看着我们。\r

“虎仔，我跟你讲了，眼睛疼便喝些山药，莫要再眨得这般厉害。”老头开口道。\r

“知道了，阿爹。”虎仔扭头，懂事地说了一句。\r

姜七喜走近，伸出手，刚凑到虎仔身前。\r

被虎仔一只手打落。\r

“大姐姐，我没大病，喝些山药便好了。”\r

“小病也要看，莫要淘，虎仔。”我在旁边开口。\r

虎仔扭头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望了许久，忽然觉着莫名的熟悉。\r

“虎仔，你夜晚睡觉是睁眼睡么？”姜七喜淡淡道。\r

虎仔很诚实地点点头，“我是睁着眼睡的，整个村都晓得。”\r

“眼睛会疼么？”姜七喜眯着眼问道。\r

“不疼。”虎仔又眨了眨眼睛。\r

我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伸手，往虎仔眼前伸过，擦着虎仔眼睑，伸向后面的食桌，抓了一个包子。\r

虎仔眼睛一动不动，隔了一会，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才拼命地眨了起来。\r

我惊了惊，低着头把包子嚼入嘴里。\r

姜七喜再问了几句后，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r

老妇好像怕我们走了一般，急忙打着圆场，“莫急莫急，两位大师先在这里住两日，明日再看看。”\r

我和姜七喜答应下来。\r

房间里，姜七喜睡在床上，而我打着地铺。\r

睡到一半，我霍然立起身子。\r

姜七喜惊了惊，望着我笑道，“若是睡不得，你也上床睡吧。”\r

我摇摇头，走近床边。\r

“姜七喜，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儿。”\r

我把白日时候，试探虎仔眼睛的事情说了出来。\r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眨眼睛，并非是像常人一般？”姜七喜惊道。\r

想起虎仔在我动作后，隔开一阵，拼命眨眼的模样，我更加笃定，他是故意眨眼的。\r

我点点头。\r

“极聪明的孩子。”姜七喜笑道。\r

“姜七喜，你说，他会不会是秦广王转世？”我问道。\r

姜七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这孩子确是不一般。”\r

自然不一般，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手段了。\r

虎仔似乎不待见我们，特别是我。我估摸着是不是我昨天的手段，让他愤怒了。\r

“虎仔，姐姐给你看眼睛。”姜七喜走过去。\r

虎仔转过身子，没理她。\r

姜七喜怔了怔，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r

“没事儿，倒是跟他老爹老娘讲，他不看也得看。”\r

......\r

“我眼睛睁不开了。”虎仔痛苦地喊道。\r

我一时目瞪口呆，看着虎仔眼睑下，两个被蚂蜂叮出的大包。\r

一只眼一个。\r

“太狠了。”我苦笑，看着姜七喜说道。\r

姜七喜叹了口气，“为何他就这么怕我们知道，他生不眨眼的事情。”\r

“莫非，他真是秦广王？”\r

“这么一看，好像真的挺像的，颇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了。”姜七喜眼睛一亮。\r

姜七喜咬着牙，捏着用纱布包着的煮鸡蛋，很贴心地替虎仔抹着眼睛。\r

“莫要动，明日便好了。”老妇在一旁劝道。\r

虎仔咿咿呀呀，不断避开姜七喜的动作。\r

我只得叹息一声，上前按住他的身子。\r

“陈袭春，交给你一个任务，替我看紧他！”姜七喜恼怒道。\r

输给一个毛都未长齐的娃子，着实是耻辱。\r

我按着姜七喜的话做了，连着虎仔上厕所，也蹲在一边。\r

虎仔瞄了瞄我，似是认错般开口，“大哥哥，小孩子淘气，你会不会生气。”\r

“不会。”我温柔笑道。\r

虎仔忽然转过身子，将尿滋了过来。\r

干你三姑姥姥！\r

我惊得急忙起身，迅速跳开。\r

“怎么了？”姜七喜闻声走出来，看着我。\r

我支吾了一下，终于没说出来。\r

“小心些，我看着他眼睛好许多了。”姜七喜笑道，像一只斗胜的公鸡。\r

很快，我发现姜七喜笑不出来了。\r

虎仔从茅厕走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乌黑一片。\r

“大爷，你眼睛又怎么了？”我扶着额头。\r

“大哥哥，我太淘气，撞到墙了，眼睛看不见了。”虎仔可怜兮兮开口。\r

姜七喜垂着头，已然处在爆发边缘。\r

“阿娘，我眼睛疼！”虎仔一溜烟儿往屋头跑去。\r

我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姜七喜的手掌。\r

“陈袭春，去煮鸡蛋！”姜七喜怒道，“老娘今日给你抹一晚上的眼！”\r

“哦......”\r

村子的小河边，我跟在虎仔身后，缓缓走着。\r

虎仔停了下来，坐在河岸，目光有些失神。\r

我怔了怔，也随着在他身边坐下。\r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寻我。”虎仔扭头看着我，缓缓开口。\r

闻言，我心里一惊，看着虎仔道，“你知道自己是谁？”\r

虎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小和别的小娃不一样。看到了么，这满村的梅花，都是我吹开的。我阿娘喜欢梅花，我阿爹喜欢喝梅子酒，我让它们开，它们便开了。”\r

我心里一个激灵，用手攀住了虎仔的肩，“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意，不错的。”\r

虎仔没有将我的手拨开，继续开口，“我很小的时候，便发现经常会有些鬼东西来寻我，想要吃我。我打不过，又不敢将它们留在村里，只好一个人往外头跑去，我跑得快，趁着它们追不上，绕了一个大圈，才脱得身。”\r

“我慢慢长大，我忽然发现，这些鬼东西打不过我了，我很容易，就可以将它们打死，就好像，我天生便是它们的克星一般。”\r

如果你真是秦广王，自然是无敌的克星......我暗暗道。\r

“我们并非是坏人，相反，我很可能，是你的老朋友。”我淡淡开口。\r

虎仔转头望着我，咧嘴笑了笑，“你这句话，我是信的，我第一次见着你，便觉得很舒服。”\r

“虎仔，你信不信，人有天命轮回？”\r

虎仔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r

我已经基本笃定，这虎仔，应该是秦广王转世无疑。\r

“我晓得，你们来这里，是我看我是不是天生不会眨眼，我问过一个云游的老道士，求了半天，他才肯跟我讲，我这种异象，叫怒目。就像电视里的那些雕刻的金刚大佛一般，怒目不闭，盯着做坏事的人。从那时候起，我便告诉自己，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否则，极有可能会引来麻烦。因为我知道，我的前世肯定不一般，才有这种怒目。”\r

我叹了一口气，“你做得并没有错，其实吧，我小时候也同你一般，是一个阴客子。不同的是，我的肩上，留着一个前世的鬼胎记，很多山野恶鬼，都像寻到我，将我吃入肚里。“\r

“后来呢？”虎仔饶有兴趣地问道。\r

“后来，我得到许多人帮助，才侥幸活了下来，对了，就是那个跟你作对的大姐姐，其实啊，她是很好的人......”我笑道。\r

虎仔撇了撇嘴，“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想让你们晓得我的秘密而已。”\r

“有的人，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便如你和我。”我认真道。\r

“我明白，你们是想我跟着你们走。”虎仔仰着头看我。\r

我点点头，“也许在这村头里，你未见过外面的世界，该是怎样的恐怖，那些在恶鬼口中的世人，是如何的挣扎不得。但我相信，你生来，一定是一个大善的人。”\r

虎仔沉默，“你们带我去哪？”\r

我指了指脚下的土地。\r

“带我打洞玩？”虎仔喜道。\r

我忽然才想起来，虎仔还是个娃儿，再聪慧也不可能万事知晓，急忙委婉解释道，“去这片土地的下面？”\r

“地狱？”虎仔面色苍白。\r

我认真看着他，“不要怕，因为站在那里，你才是真正的王！”\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