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前所未有的闷热!就算是曾经在南方呆过一阵子,体验过火炉城市的酷暑,可是却没有此刻这般的热。
井中的水被哄抢得一滴不剩,门前槐树上的叶子也渐渐泛黄枯落。连续十日的高温,已经导致周围邻近数人死亡,或许更多。
方桦坐在黑暗的地窖中,手里拿着莲树叶做成的扇子使劲煽动着。不一会又摸索着打开黑暗中装着半坛水的陶罐,用瓜瓢舀出些许水来慢慢饮下。
就算在这几米深的地窖中,地面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渗入进来,这里也没有前几天待着那么舒服了。
他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再用背去贴紧有些温热的泥壁。记得十天前死而复生的他还笑得像个孩子,几天来却再也笑不出口。
不知什么原因,方桦被车撞死后穿越了。本以为是苍天维护,命不该绝。不料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就遇上了大旱,而他身体的前主人就是因热而死。
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遇上天灾就如同被判了死刑,方桦亲眼看到从灾区中心逃到这里的难民们十不存一,也听到了旁边邻居被渴红眼的灾民杀死抢去了水。
前几天还能感受到人味的村子,此刻却是寂静无声,如同刚死去的人一般恐怖诡异。再加上路边不时可见的一具干尸,让前世只是个普通市民的方桦精神都有些不好了。
深夜,气温较白天温和一点的时候,方桦从地窖中爬了出来。忍着心中的恐惧向旁边床上的腐尸看了一眼,深深鞠躬。然后战战兢兢的往屋外行去,他的背有些驼,肚子很是圆润,衣服下面背着七八天的口粮,还有绑在肚子前一个装着水的陶罐。
走出屋外的他没有半分犹豫,借着月色急急往村口方向行去。
水源不足的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待在地窖中,等到饮水耗光,一定死。走出去,将要面临烈阳的烘烤,高温的煎熬,难民的凶暴,虽然也是死路一条,不过却是有一丝希望。
身体的前主人叫刘三,父亲死得早,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刘三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村中名声不是怎么好,实际上某些事也被刘三撞到过。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得到村中某些男人的帮助下,刘三的母亲含辛茹苦,还是顺利的把刘三扶养成人。
但是可悲的是,这个坚强的母亲十多年的心血在几日之中毁于一旦。刘三经不得热,十日前热死于家中,而劳动多年,有些身虚体弱的母亲受此打击,也伤心离世。
方桦有心让这个坚强的母亲入土为安,可是在这样的气温下却无能为力。毕竟一个人挖一个可以埋人的坑需要大量的体力,且在这样的高温下根本没有办法。
夜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不觉地颤栗。周围连一声蟋蟀青蛙的叫声都不曾响起,当然,如果还有青蛙活着,叫出一声的话,方桦就会想尽办法把它抓住。弄个烤青蛙享受一下。
他没有经历过旱灾,也没有了解过,他只是不想再死一次而想尽办法活下去。没有人告诉他朝廷会不会来赈灾,所以他在家中安全的熬过了十天,幻想着有人来救救他。
他也不知道受灾区到底有多大,所以也只有在晚上跟着难民的脚印往郡城走去。他见过疯狂的难民,如同一只只饿急了,渴疯了的野兽。方桦一点也不打算跟他们碰上,等到这几天很少有人从灾区中心跑出来后,他才决心从家中出来,赌一赌运气。
前世还会因为某些烦心事所想不开,此刻面临绝境,却还是得挣扎求生,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方桦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继续前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方桦找到了一个村中屋躲了起来。这个村子还算干净,没有太多死人,大概都收拾东西逃命去了吧。
躺在陌生的床上,仅仅只有几块木板和烂衣服铺垫的木床,热得实在睡不着。思绪恍恍惚惚地乱飘着,方桦心中又开始害怕不已,害怕不知不觉间睡过去,永远的睡过去。
强迫地想着各种事情,想到伤心处也不敢流泪,一滴不必要的水分也不能流失。
刘三的记忆和方桦已经融合,这个突然而来大旱天气也没有那么奇怪。方桦知道这是旱魃出世的“功劳”。这个世界有武功高强的侠客,有凶恶无比的旱魃,木魁,也有体型巨大的异兽。
突逢大旱,不是旱魃出世便是水妖苏醒,这在刘三的记忆中很是深刻。可能源于他在死之前恨透了这两种带来灾难的恶魔吧。
方桦倒是没有多少恨意,纵然此刻死了,可能更多的是心伤和不甘。毕竟刘三不死,还不知道能不能穿越过来,或许某种意义上还得感谢现在让他睡不着,热得快要发疯的恶魔?
不知不觉中,方桦还是睡了过去一一在饱饱的喝了一口水之后。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十分了,空气依旧燥热无比,仿佛整个天地中没有一丝水气存在一般。
这就是旱魃(水妖)的魔力吧!方桦想到,嘴唇裂得有些严重,不经意间让他一阵吃疼,血液跟着裂隙流了出来,方桦赶紧用水润了润唇,得到了水滋润的嘴唇似乎更疼,不过方桦却是松了一口气,照这样来说能醒过来,陶罐里的水似乎还能坚持个两三天。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绝望,两三天的时间,仅凭夜晚赶路,能走出去多远?不过纵然有一丝希望,方桦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慢慢地生吃了两个类似于红薯一般的东西后,夕阳也完全落下了山头。方桦收拾起东西,不含一丝留恋地走出了这个不知名的村子。
很多人都是被高温直接热死,更多的被渴死。走过一片干枯的河床,方桦很难想象这条近五十米宽的河流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难道这个世界中的旱魃真的如同古代神话中的一样,一出世便赤地千里吗?这实在有违常理啊!
前方就是赤路官道,东阳郡中最大的一条官道,从皇都紫峡始,途经东阳。官道上由远及近有着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影,看样子都是奔逃到此的难民。
方桦站在一处枯草丛中冷冷地望着赤路官道上的人们,并不急着赶路。灾难来临的时候,最信不过的就是人心,这一点方桦深有体会,这源于前几天他在家中被那些杀了邻居的难民抢劫。
方桦静静地等待着,不时托起肚前的陶罐轻啄一口,以此来抵御酷热的侵袭。赤路官道上的难民虽然零星的几个几个的走过,但却从远方绵绵不绝的出现。他能想到晚上出行,别人也一样能够想到,虽然现在逃亡出来的人不如前几天那么多罢了
是沿着官道单独走不易行走的荒径,还是进入官道跟这些快要与野兽无异的难民同行?方桦最终选择了前者,还是把安全放在自己的手中更妥当一点。
官道上的难民都是三五成群,如果他独自一人走上前去,被抢劫水源的几率会是最大的。那样不如选择路难走一点的荒径更好。
一路无言地走着。
当第二天黎明的太阳从东面山头投射出一缕霞光的时候,方桦找到了一个两米来深的石窟钻了进去。揉了半晌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脚,待重新感觉到酸痛后,又饱饱的喝了口水,吃了个地果。思绪在这茫茫的炼狱中又飘向了远方。
飘向了那个如同天堂一般的家乡,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方桦朦胧中正坐在空调下方,身下是自己花了800大洋买来的单人沙发。空调吹出的风开始很热,慢慢的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让方桦觉得快要死去一般。
然后他醒了,身后没有空调,身下也没有舒适的沙发。他现在躺在热得发烫的石地上,整个人像是要被烤熟一般。无与伦比的热,热得方桦起不了身来!
他早该知道此时正午的太阳暴晒之下,热量能够传递到石窟中来。尽管比不上外面直接可以煎鸡蛋的热度。却也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幸亏石窟外不时吹来的热风,让方桦不至于直接死于梦中,可是此时的情况也是无比糟糕,他已经处于严重脱水的状态。
迷迷糊糊中,方桦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起陶罐,开怀痛饮。他的意识已经是半模糊状态,并没有在意罐中的水多数洒落在他身上和地上。
休息了片刻,意识重归脑中,刚才那种感觉就跟他最严重的一次高烧一般。方桦连忙从地上坐起来,背上和臀部已经没有了知觉,正巧一阵热风吹来,方桦才感觉到了一阵火烧般的疼痛,遍及了整个背部。
摇了摇已经空空如也的陶罐,绝望浮上了方桦如同红面厉鬼一般的脸庞。
就这样了吗?他自问道,早该落下的眼泪此刻也顺着双颊滑落。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两次,方桦真的不想再面对死神,可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一丝办法。
或许还有一丝!官道,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