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说,诈死潜逃不过只是一时之计,维持不了多久。若是我想顺利活着,还得寻了长姐方才可以。若是幸运,指不定真就能逃出生天。
当时我还奇怪,还以为他那时是着急糊涂,说了傻话。不成想,竟是真的,长姐竟然当真是安然无恙。
如今再想来,父亲也算是早有了猜测,只是从未同我提及罢了。不过彼时形势危急,我也是别无选择。又不敢贸然前去逸王府,只能装作乞丐的模样,在王府大门隔着一条街的巷子里晃荡。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企图能撞见长姐露面。
结果不慎就遇到了君公子。是君公子说大隐隐于世,方才带了我来此处,后来的事……后来的事你便都知晓了。
不过他却始终未曾对我说过长姐你还活着的事儿,不然,不然我……”
也亏得是遇到了君无药,不然只靠着他那般等下去,还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毕竟就冲着她现在这张脸,只要出门,几乎每日都是不同的,站在面前都未必能认得出来,就像是刚进来那会儿,何况是碰运气了。
只是听着凤子焉那些话,将当时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凤茗依最主要的注意力,却还是停留在凤豪宇关于她并未真死的猜测上。
也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心底莫名一突,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随之而起。等到凤子焉说完之后,也没在第一时间安慰他,而是缓缓出声追问确定。
“是凤……父亲同你说,我还活着?”
“是!”
莫约是这件事情的真实,让凤子焉总算是见到了希望,重重点头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
只是跟凤茗依的古怪神情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眼底明显滑过一抹类似于崇拜的情绪,似乎是对自己父亲的犀利而感到不一般。
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倒又稍稍黯了黯。
“对了,父亲还有一封信给我,说是要让我务必交于长姐。还说……还说……”
神色变了倒也罢了,就连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莫约将要出口的话,多少有些不好听了。
好在因为涉及到凤豪宇,早已见识过那人最无情,最自私的模样,便是再过分,对于凤茗依而言,也没有什么。
也就故意目光一厉。
“怎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对长姐说的?”
原本就是要说与她听的,自然没有不能说。因为那个时候完全是被吓到了,没能想到太多,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细节问题。
直到这会儿复述出来,凤子焉方才察觉出那话语当中的不妥来。
只是都已经开口了,再想挽回也已经来不及。看坐在身侧的人还在等着,只能硬着头皮续上。
“还说长姐看过信之后,或可设法保我……一命……倘若是为了自保推脱,便是……便是……辜负了那些年的养育之恩……”
“……呵……”
凤子焉的为难,凤茗依看得出来。如果可以,她倒是也很想尽量表现的淡然一点儿,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努力不去算计。
然后听到那句辜负了那些年的养育之恩时,还是没能忍住,冷笑出口。听的凤子焉面色一囧,一脸的尴尬。
不过没等解释,凤茗依就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知与你无关。”
只是这凤豪宇倒是好算计,往日倒是小瞧了他。
不仅能分析得出她并未真的就死了,还能留着后招,让凤子焉带信?甚至连往日的养育之恩都说出来了,可见是要玩儿道德绑架了。
可惜他不知这具身躯里面的人,早就不是那个应该顺应大流遵从孝道,应该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儿,更加对于这些世俗的封建礼教嗤之以鼻的陌生未来灵魂。
不然,恐怕会十分失望了。
好在,到底能分得清,这只是代表凤豪宇态度,而并不是凤子焉的。只是纵然知道这孩子心性算是不错,凤茗依还是凝了凝神,多问了一句。
“父亲那般认为……倒是也不奇怪。只是你自己呢?该不会也会以为,要他拿着过往的养育之恩来换,我方才会救你性命罢?”
“自然绝非如此!”
之前凤子焉语言不顺畅,就是生怕自己的话语会引来误会。结果果然便见视线中人的脸色微变。
正在暗自懊恼踌躇间,就听到了如此问话,怎么可能还按捺得住?当即矢口否认,言之凿凿。
“此生能再见一面长姐,心中便也无憾了,哪里还敢有那般的想法?长姐当该知晓子焉此心,又怎敢从了那等不知好歹深浅的念头来?”
一连两个问句,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况且也的确是如同凤茗依所熟知的那样,在此前诸多事情的处理以及认知上,凤子焉已经充分体现出了君子之风,同其父完全不同,故而此时听着这话,并没有什么疑惑,也便信了。
正待出言肯定,谁知那厢凤子焉却是再度开了口。
不过语气之中,已经没有了适才的激动与焦急的辩解,而是隐隐渗着几分,不该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伤感,以及由衷的感叹。
“此次变故,凤东府便再无出头之日。之前苟且偷生,也多是因为心中不甘。如今见到长姐尚好,子焉心中,方才安定。
这样也好,好歹至少留下了一人,便不算是彻底的断绝。即便是微弱,可总归是凤东府没有彻底的断了根。
倘若是我只为了自己活命,而不顾一切地将长姐也拖入绝境,那便是自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才是君子之道,我尚且想生,又怎么能累的长姐死?
若是顺利倒是也还罢了,算是圆了父亲的期盼,可但凡这其中出现丁点儿的差池,那便不是我一人之事了。
皆时,不仅会陷长姐与危局之中,甚至还会累及逸王府,累及姐夫。恐怕一个不慎,还会影响大局。
那时候可就是真正的不忠不义,又岂会是君子所为?连这点儿都看不透识不明,那子焉这些年的书,便也白读了。”
“……”
还道是他只是担忧自己不肯信他,故而才一再解释。不过听完这么一番话,凤茗依倒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随即,便是连唇畔的笑意,都带上了几分欣慰,至少这一刻,不论父母,不论那些过往的恩怨,而是真真正正地将眼前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
“你倒是看得透彻。”
不仅看得清前路,甚至就连朝中的局势,也观的明白,知道轩辕逸诺这帝位,来的可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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