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越来越近,紫依却越来越焦躁。明明知道这关键的人物不是自己,却总是会觉得紧张烦恼,生怕到时会出什么事情。
白椴倒是瞧了她好几眼,实在对她这莫名其妙的烦躁不敢恭维。虽然也明白这是她在乎白华的表现,不过这样的毛躁只怕会在需要冷静的时候弄出点幺蛾子。不大诚心地劝过两声,不见成效也就罢了。
躺在床上的白华似乎很乐意见到紫依那焦虑的模样,对于她因此偶尔弄出的岔子也表示毫不在意,反倒弄得紫依很不好意思。
比如偶然出神间误将盐当作糖,最终弄出了道咸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菜。这菜一入口,白华的脸色便变得很奇怪,因为是坐在床上由紫依喂他吃饭,他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吐,只好扭曲着脸将菜吞了下去。紫依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表情不会看不出来,她当然知道是菜有问题,于是夹了一筷子喂到自己嘴巴里,转头便吐在地上了。
“好咸!”
白华看她一点也不避讳地用自己用过的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笑,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近的。
也是这会儿,不怎么进屋的白椴突然打开门伸个头进来,话里有些隐忍不发的意味:“我说,紫依,你是看我最近表面上比较闲所以心里不满么?竟然拿盐当不要钱的用。”
紫依坐在床边很镇静地摇摇头:“没有,纯属意外。要不我待会儿重做?”
“算了。”白椴眼见地看到紫依手中端着的那碗没怎么动过的饭菜,眉毛一挑,心里算是明白这确实是意外了,“下次注意就行了。”说着又缩回头,关上了门。
紫依在这两人身边待得越久就越能领会到白华和白椴之间那隐约的气势差别,凡是有白华在的地方,白椴想发脾气时总会噤声,大致也可知白华是可以压制住白椴的。所以这些天她基本上能和白华呆在一起就呆在一起。其实白椴对她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认为紫依对白华产生的危险隐患降低了,勉强可以将她放在白华身边,不做排除。
一连几天,紫依的手艺出现了各种事故,白椴已经不想再在她面前抱怨了,总之白华会肯定发觉其中的问题而他也不会有所隐瞒,他会很坦诚地表现出自己的感受。总之,由白华来反映这状况,其效果比自己做出点反映要好得多。那紫依每次见白华吃得脸色古怪,就会懊恼不已,随便还跟自己道个歉。这自觉的行为,白椴倒是很能接受。
这几天夜里,紫依在白华旁边的屋子里休息,却总是睡不好。
她总能感觉到梦里有人在窥视她,那不知从哪里来的目光紧紧锁住自己,仿佛渐渐旋转的锁链渐渐围困住了自己,并且一点点缩紧。
是谁?
这院子里只有白华白椴两个人,可这两个人都不会这样做。
难道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夜晚休息不好,白天紧**来越近的日期,神智有时都是恍惚不清的,犯错也成了常有的事。
八月十二的夜里,她又一次落进了那个梦里。
深黑浸染出的世界仿佛不曾消失一直驻留,那不知含义不知来向的视线让人毛骨悚然。
在这里,她只能感受到自己一个人的存在。
黑色是自己的,呼吸是自己的,心跳是自己的。
没有她认识的任何人,连白华和白椴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断重复的梦境。
仿佛是为了解答她的困惑,梦里的黑色渐渐出现异状,有那么一块慢慢变浅,一个人影的轮廓慢慢浮现,而那找不到来源的视线就是来自于这个人。
“你是谁?”
怯怯的声音仿佛在空旷的原野上悠悠回荡,就像紫依那惴惴不安的心。
黑色褪去的那一块,逐渐显现的人影只露出了半个身子,紫依看见了他那一半的白色衣衫,也看见了他衣摆上隐隐发光的图腾,随着微微泛黑的光一点点勾勒出了落月的图纹。
是白族的人?
“你……”
紫依正要再问,那人却开口了,飘飘摇摇的声音似散开的碎片,散落开来让人找不准方向,也辨别不出那声音的特质,只觉得朦胧模糊得像扩散出的雾气。
“我是谁?你忘记了?”那人似是自嘲般“嗤”了一声,“我追寻你了那么久,你竟然回过头来问我?”
就在那声音中,渐渐渗透出一种压抑的气息,亦正亦邪。
“我认识你么?”
紫依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那人笑了,笑声中溢出恣意的邪佞,“你明明是我最爱的……怎么可以……”
那人的话没有说清楚,却开始往黑暗的一旁隐去。
“最爱”这样的话,怎么可以随便说?紫依不能就此罢休,慌忙追上去要问个究竟,“你把话说清楚”这几个字还没说完,紫依便觉得脸撞上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却是个人影。
瞬间,四周的黑色如水向四周流泻消散,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她看不清这些影子,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能感觉他们的心情,知道他们的举动。
她撞上的那个人穿着白色衣服,衣摆上有着落月的族徽。
那个人不高,看起来是少年模样。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生气,弯下腰就将紫依抱进了怀里,好像很是开心。
紫依迷惑了,为什么要弯腰抱自己呢?好像这个少年应该比自己小吧,应该比自己还要矮些吧。
感受着那少年满足的心情,紫依莫名地觉得安心,好像就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正要回抱那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幼童的大小,心中惊异顿生。
也不过片刻,情景突然旋转变换。
四周明朗的感觉被阴郁替代,她抬起的手突然变作一个挥出的的动作,对面的少年的大小好像变了,似乎成长了。
“你骗我!”
伴随着耳光声的尖叫正是出自紫依的口中,不明缘由的悲愤充斥在胸腔里。
那站立在灰暗中的男子就此蒙上了一层暗光,那看不见眉眼的半张脸上,发红的手印被衬得分外显眼。
那人沉闷的心情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一切又再次转换,自身所处又被一片喜庆的红艳笼罩,晃眼极了也烦心极了。
好像还是那个人。
他抓住了紫依的手,口中醉意渐浓,伴着遗憾无奈却又似有着十足的无由愤怒,高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醉了。”此时紫依口中的话仿佛是死寂后的平淡,淡漠冷静的声音带不出一丝情感。
“我没有!我没有!”那人说着说着便如突然落入了魔障,做出了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做出的事情。
强硬的吻,疼痛的禁锢,仿佛是把一个自己喜爱的人,深深地按在自己身上的刺刀上,一点点将之揉碎伤害。
“你不该。”
紫依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唇边那毫无感情的言语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人。
黑色的漩涡自远处开始吞噬,像是想把不属于紫依的经历情感全部消灭。
当黑暗再次覆盖,遥远的某个点似有什么在点点地闪烁出惑人的亮光。好像有个人影站在那光点之中,久久地站着,像是失去了魂魄。
就在紫依不解的瞬间,那光点像是伸出了无数可怖的黑色爪牙将那人抓住,刹那间如吃下猎物的野兽将那人吞下了。
“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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