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低喝住拓拔宸,伸手将他硬扯过一边,溶月身子一侧,将二人隔开。接着拓拔桀的话,溶月随手搓搓酸涩的眸子,玩笑道:“丞相大人说的极是,若是本将军再不歇会,估摸着等忙乎完了,本将军也就快变成红眼妖怪了……”
凤眸里迅速掠过凛厉之色,快的让溶月几乎认为是自己花了眼睛。
稳住那一抹凛厉给她带来的心悸感,溶月反复寻思着刚刚的那番话,斟酌着她刚刚到底是哪个字眼触犯了这位心思诡秘莫测的丞相大人。
“若是再在此耽误将军的休息时间,那本相就要成为南刹国的罪人了。将军好好休息,本相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礼节性的抱抱拳,拓跋桀唇角勾起一个微冷的弧度,袍摆翻飞,留给溶月一抹挺拔却又孤傲的背影。
眉心蹙起,溶月侧首凝思,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男人真的令人琢磨不透,深沉,内敛,骨子里却又时不时的透出几许狠劲,往往能让人不寒而栗……
扭过头看向一脸吃味的拓跋宸,溶月问道:“宸,我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朗目里蒙上了一层星光:“小三,你终于肯搭理我了!小三,我……”
“算我没问。”整整衣袍,溶月眸眼未掀,转身离开了军帐。
站在原地,拓跋宸望着溶月消失的方向,许久也未曾移目。简小三,你一定会是我的,对你,我势在必得!而得到你,只是早晚的事……
浅笑着,如玉般的脸庞浸染了淡淡的星月光华。伸指优雅的弹弹身上落下的尘土,抬步亦跨出了军帐……
三更夜半丙夜,正是人睡意正浓的时候,天籁寂静,夜色浓重,山上一片寂静无声,可山下却人头攒动,风随影动。
持着鼓槌挑眉望着摩拳擦掌的浩浩大军,溶月低笑:“大伙的觉可曾补足了?”
“补足了!”
“好!既然咱们睡够了,那就该玩玩游戏,娱乐娱乐了!”手里的鼓槌重重的敲响了身侧的虎皮大鼓,溶月吼喝一声:“一队玄甲兄弟们,敲起锣来打起鼓,让山头的兄弟们也跟着乐活乐活!二队三队玄甲兄弟们,冲着岐山进行骚扰工作!三军听令,出发!”
锣鼓声,呼喝声惊扰了山头的戎贼。推石头,放毒箭,半个晚上,戎贼们忙得不亦乐乎。反观溶月这方的大军,仅仅在山脚处吆喝敲锣打鼓,而二队三队的士兵也只是象征性的冲山上爬了几步,在戎贼们反击之前就匆匆离开了山上,退到了安全境地。
一连三天,骚扰工作进行不断,南刹大军白日里补眠,夜里行动,搞得山头戎贼鸡犬不宁,疲惫不堪。
轻啜一口雾气缭绕的清茶,溶月听着上官平的汇报,频频点着头。
待到上官平汇报完毕,溶月抬手让他归位,放下茶杯看着三名武卫:“三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将军,我范罗有一问,不问明白我这心里头就憋得慌!”大大咧咧的站起来,范罗搓着手看向座上的溶月。
将目光投向范罗:“范武卫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就是。”
“将军,我不明白,三日前将军就令我范罗截断了那群龟崽子们的后路,既然他们没了退路,为何我们不一鼓作气的打到山头去,横扫那群鬼崽子们,而是不痛不痒的闹腾了他们三个晚上?”
话语毕,另两位武卫加之一旁“陪听”的拓跋宸一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溶月。
从太师椅上站起,溶月负手踱步于帐中,悠悠道来:“很久很久,有一个放羊的小孩,常常带着他的羊群到山头放羊……”
武卫们面面相觑,什么时候了,他们的将军竟有闲情逸致讲起了故事?虽心有困惑,但他们还是耐着性子,静静的听着溶月讲述着放羊的故事。
与武卫们的疑惑的神情截然相反,拓跋宸颔首浅笑着,一派悠然,因为他知道,小三惜字如金,定是不会讲些没用的东西,而且她也总喜欢在讲道理前先说上一个极具说服力的小故事。小三,究竟是何方水土会培育出她这般钟灵毓秀的奇女子……
“……后来,当狼真正来了,那孩子惊慌的再喊狼来时,山下的人以为又是这个孩子的恶作剧,没有人再去理会山头的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狼咬死了一只又一只的羊……”说到这,溶月稍稍顿歇,望了眼若有所思的武卫们,这才接着道:“岐山虽不高,却是陡峭险峻,易守难攻,若是强攻,恐怕会损失惨重。正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所以将军打算先如那个放羊的孩子般,来个恶作剧,三番两次的戏弄戏弄龟崽子们,让那群龟崽子们被我们的虚招弄的精疲力竭,烦不胜烦。可待我们一旦来个实招,屡屡被欺骗的他们或许就如故事里的农民们一般,以为是我们的恶作剧,不再予以理会!而我们,就可毫不费力的杀他个措手不及!将军,我范罗猜的可对?”
看着范罗恍然大悟的模样,溶月轻轻颔颔首:“对,也不全对。正所谓,事不过三,被骗了这么多次的他们想必是相当恼火,所以即使我们再次进攻恐怕他们也懒得理会,而我们就抓住他们的懒得理会这一空子,今晚一举进攻!可这只是其一。凡事要思索的全面,必要的时候也要换位思考。试想,若是你们站在戎贼的角度,面对如今山下大军白日里补眠,夜里进行骚扰的行为,你们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扫了眼面色煞然间严肃起来的武卫们,溶月轻笑:“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既然是白日里补眠,那与其被困死山头,倒不如放手一搏,在他们补眠之际冲下山,在他们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拔刀横扫,血洗大地!”
一拍脑门,范罗恍然大悟:“原来将军让我们今个白日里表面上做出休憩的现象,而实质是全军戒备,防的就是这个啊!幸亏,幸亏……将军,我范罗今个服了!将军实在是英明!”
令两名武卫也目露崇拜之色,起身连拜:“将军英明!”
轻笑了笑,溶月让他们各自回去察看部署,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大意。暗松了口气,溶月重新回到太师椅上,端起案上的茶杯凑近唇边……
“这茶杯……”
呷了口茶,溶月将视线从茶水中移向拓跋宸:“怎么了?”
“没事。”眸色暗转,拓跋宸笑的诡异,随手拈起了案几上的另一只茶杯,眼角瞥着溶月,神色暧昧的舔了舔杯沿……
下意识的低头仔细瞅了瞅手里的茶杯,溶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泛上了一层薄薄的晕色。
不自在的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站起身,溶月就想逃离这令她尴尬的气氛,可手臂处的扯力却令她不得不收回刚刚迈出去的左脚。
“小三,你是不是生气了?”
“二皇子多虑了……”
“还说没有!连称呼都改了,还说没生气?”下巴搁在溶月肩上,拓跋宸在她的耳旁吞吐着热气,不满的指责道。
推开拓跋宸的脑袋,溶月用冷脸来掩饰她此时的窘迫:“一个大男人没骨头似的,像什么话!”
将溶月的身子扳过,使得她得以与他面对着面:“小三,这一辈子,我真的很希望能跟你携手走完剩下的路。别这般残忍,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拓跋宸的真挚而灼烫的情感让她下意识的想逃避。可未等她将脚迈出,就被拓跋宸禁锢在他坚实而有力的臂弯里:“你为什么只会一个劲的逃避?小三,为何你就不能坦然的面对这个问题,好好的为自己打算打算?小三,你为何就不能自私点?为何总是想着别人,而不为自己多考虑些?”
温暖的臂弯让她有一瞬间的安心。定定神,溶月昂起头看着他:“我所做的这一切,本来就是为自己打算的……”
“骗谁呢,小三?若不是为了你的语嫣,你作甚要入朝为官,又作甚要自动请缨,来到这个刀剑不长眼的沙场?小三,若你是个男人的话,或许这般我还理解,可你明明是……小三,我真的不解,真的是不解,究竟是何故让你待她如斯……”
“当你遇到了一个与你共患过难,共生过死的人后,你就会明白,为了这个人,即使是要你赤脚上刀山,你都会二话不说,甩掉鞋子捋起袖子,光脚赤膊而上!”用力将拓跋宸推开,溶月正色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路是我自个选的,即使是再苦再难我也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因别人的阻挠而半途而废。所以我希望二皇子你不要再无谓的人花费力气,也莫要再劝我打消念头。言已至此,希望二皇子能好好斟酌斟酌。”说罢,溶月转身离开了军帐。
共生过死……小三,你究竟有何等的遭遇……心微微的疼着,他似乎有些理解了她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