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影凌乱
是夜,轩王府。
秋分已过,夜凉如水,府中的景色在月色中影影绰绰,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在围着几座假山打转,过了许久,她终于停下来,靠在一座假山上呼呼喘着气。正是迷失了方向的叶小蝉,这几日虽是她随侍南宫墨,但是由于郤邺国王子的事,南宫墨很少在府中,所以她倒乐得清闲,或许是太忙了,南宫墨对之前竹签一事闭口不提,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一种默契,他不问,她不说,但是她不会傻到真的以为他已经忘记此事,她知道他只是在等而已,只是他不知道,她同样也在等。
今日是郤邺国王子到达的日子,一大早南宫墨便带着韩铮出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愿呆在擎苍轩,她便一个人出来透气,在水漾儿那里坐了一会儿,入府这些日子以来水漾儿一直对自己无微不至,她夜从心里感激她在自己困难的时候给予的慰藉。
谁曾想神游了一会儿,抬头之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夜色中迷失了方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在这院中转了半天,依旧没有转出这片假山林,以前欣蕙曾与她一起来过,她只记得假山林后应有一个大湖,可是转来转去,哪里有湖的影子?
有薄薄的汗自额间渗出,她靠在假山上休息着,身体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感觉虚弱提不上力气来,别说使出轻功了,就连多跑几步都觉得累。她心里隐隐觉得是哪里不对,但是每日里她的饭食都是与南宫墨一起用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呢?自搬入擎苍轩后,雪魄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无从求证。
抬头看了眼月色,黑色天鹅绒般的夜空中,柔软的月华泛着几分清冷俯瞰着人间,星辰光亮微弱闪烁在天际。虽是迷了路,她倒也不惊慌,在平复了呼吸后,她站直身子,漫无目的的游荡,反正南宫墨又不在府中,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擎苍轩,更不会有人来找她。
前方是一方安静的处所,花坛里绽满了各色菊花。浓郁的菊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带着露水的凉薄沁人心脾,她停下脚步,有些欣喜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已经有很久,她没有见过花了呢。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终于理解李白在写这首诗时的落寞与无奈了。叶小蝉看着眼前的景色竟然突然开心不起来了,她无意识的低喃着,心下一片凄然,凉意似已穿透灵魂。
地上有薄薄的一层落叶,踩上去簌簌作响,这感觉让她有种回到苏府的错觉,以前她总是阻止要扫去堂下落叶的下人,在零乱的残叶中寻找脉络清晰的叶片收集起来,而在轩王府里是不会有这种状况的,即是是像现在这样夜晚时分落叶堆积,天不亮就会有小厮仔细的扫去,王府白天里向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它们在枝头挣扎着想要离开追寻所谓的自由,可是,一旦脱离树的保护,短暂的漂泊,落地,凋零成泥……用力摇头甩去心中的凄凉,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个天分呐。她提起裙角,轻轻踢着落叶,有些调皮好玩的因子在心底复苏,她小心的将落叶聚集铺成厚厚的一层,站了上去,松软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唇角上扬。
一时间玩兴大起,自从出了苏府她就再也没有如此放肆过了,眼下暂时不用担忧父亲,脚上的伤也已经痊愈,突然而来的轻松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好如在迷雾森林里前行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前路一样。脱去有些坚硬的鞋屦,她的脚尖轻轻垫起,在这寂静的月华中跳起来,轻灵的步伐让她有种忘记凡尘的错觉。裙带飘扬,落叶被踢起,翻飞在她的身周,发簪不觉中滑落,青丝如瀑般倾泻下来,随着她的动作与叶子纠缠飞舞,时间静静流淌前行,将她的忧伤与放肆宣泄,她尽情的跳跃着,忘了爹爹的困境,忘了鞭刑的羞耻,忘了一切一切……
不远处浓荫遮掩下的花坛边有一道身影静静伫立,他的目光透过花枝直直的盯着月下起舞的女子,她一袭略嫌单薄的青色长裙,一头青丝仅有一根玉簪固定在脑后,别无缀饰。随着她的脚步,遍地落叶飞扬,似乎有生命一般围绕着她上下翻飞,她就如叶中的精灵般空盈灵动,肆无忌惮地用他从未见过的步子跳着、舞着,动作虽怪异却自然好看,如水的月华为她披上淡淡的光晕,勾勒着她完美的身姿,让他不觉有些着迷。
慢慢的,那支簪子在她一个转身中悄然滑落,长发倾泻,而那女子竟浑然未觉,只是舞着,明明是欢快的步伐却有浓郁的忧伤流露,她的身影在渐欲迷离的月下零乱,被树影分割成碎片,枯叶似蝶环绕,美得恍若画中。
突然,她脚下一个趔趄,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心中一惊,想要现身去扶已经来不及。叶小蝉就那样跌坐在地上,已经不觉疼痛,泪水,毫无预兆的滚落,这次,她跌倒了,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及时接住她了。心中的悲伤让她喘不过气来,脑子已经忘记了思考,只有无意识的抽泣,她以为她够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