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野海墓地 2
作者:林静宜      更新:2019-10-11 13:07      字数:5063

那些思绪只能代表过去,每隔几日,我所想的都会有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全部看完了再发表言论哦。我把每一句甜蜜的、酸涩的、辛辣的言语都装在你的心底,我脱去了防备的心灵护衣,把一颗赤裸裸的心交给了你。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希望你能对我说点什么。人生如梦,爱你就像一场幻觉。梦醒时分,我是否能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你的温度?现在,我大胆地打开想象空间的大门,去寻思我的大学。你想我的大学会在哪座城市?你还想我将来会在哪里工作呢?我们要在同一个城市里,然后我协助你的事业。我还希望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把自己的爱情出版成册,就像徐志摩和陆小曼那样。为此,我的日记也写得很认真哦。

……

他略翻了几篇日记,泪水在眼眶里转个不停,或许她再也不会是他的乖乖宝贝了。最后,他在扉页上看到了一行字,眼泪终于禁不住掉落下来——

“时间虽紧,但不可以放弃,为了夏寻就一定要考上大学,否则,否则就让我失去他,当作上天对我最坏的惩罚吧!”

对不起,漫啊,上天还没有来得及惩罚你,我却伤透了你……

午夜子时,琦漫默默地坐在电脑前点击电子相册里与夏寻的每一个幸福画面,她每看完一张照片,都敲打一次“shift+delete”。

她要删除它们,永远地删除那些记忆。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夏寻打来的。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那个她拨打过千百次的号码,那是一个已经变得冰冷的号码。她很矛盾,接,还是不接?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可她还是接了——

“琦漫,是你吗?”

……

“说话呀!”

“是你打过来的,你说吧。”

“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下,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琦漫的声音是醉了的声音,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哭笑不分,“那天我问你网上那照片是谁,你居然欺骗我!哈哈,我居然就那么被你骗着了!我多傻呀,呵呵,你说是不是,我好傻?”

“我们不提那些了好么,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我们没做过的事情你却和别人做了,我负荷不起那些记忆。”她还想一笑到底,可她实在不是搞表演的那块料,还是不能自已地哭了出来,“你爱我有什么用?在你给我的伤痛里继续爱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夏寻不再说话。

“你爱我,就不要伤害我。现在,我考砸了,我上不了大学了,你是不是也要来看我的笑话了?”

“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真正爱着的就好了啊。”

琦漫忽然冷笑起来:“可我们哪里真正的爱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好累。”

她挂上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就快死去了。

可他并没有放弃。

不一会儿,夏寻的电话又来了。琦漫躺在床上灌着啤酒,但任电话的铃声那么响着,心越来越痛。

她终于把话筒接起,但只是悬放在一边不去理它,可她依稀能听到里边的声音:

“琦漫,我想你,你不知道,我为你喝了好多酒,吐了好久,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我想麻醉自己,你的脸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琦漫,你知道么,我活到现在只为爱情醉过两次酒,这是我第二次为失恋喝酒,第一次是初恋,第二次就是因为你呀!”

“琦漫,其实,抱着她睡觉的时候,我总是特别想你,我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你了。”

这个变态!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琦漫伤心欲绝,她哭着对空荡荡的屋子有气无力地吵嚷道:“你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讲再多都没有用的!”

夏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琦漫拿起来听,对面只留下空空的“嘟嘟”声。

她使劲地灌着啤酒,那酒只让她的心更加烦躁起来。

酒啊酒,为何连你都要跟我作对呢!为何不让我彻底醉去,让心彻底地静一静呢?

啤酒没有把她灌醉,她索性开了瓶三十八度的白兰地。

琦漫闻到白兰地浓烈的气味就难过得不行,但她硬是把那一小瓶灌了下去,一些液体被呛了出来,弄满地都是水。

琦漫从床上翻下来,手就摊在刚才喷出的水里,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不去想那些东西了,只有一种感觉,或许自己就快升天了……那种感觉真好,希望能永远如此。

她终于笑得那样舒心。

分手后的日子,琦漫过得醉生梦死。

几天后,夏寻又来电话了。他的声音又在漠然中沉淀,而后变质,变质。夏寻是谈过千百次恋爱的男人,直到今天,琦漫是在夏寻的生命里停留最久的女子,夏寻在很早前就坚定不移地对琦漫说:“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要有一个家,在那儿,我写字,你为我洗衣、做饭。”

不料如今,爱情竟搁浅得此般迅速。

谁也没想到,夏寻竟在电话里对琦漫说:“如果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没结婚,那么,我一定会找到你,娶你。”

“那么三十岁以前,你想怎么样呢!”琦漫生气地挂上电话,她气不过夏寻的这种想法,难道我注定是你的预备用品么?

她挂了电话,比先前更加心痛欲绝。想也别想!

她只希望再也别和那个叫夏寻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暑假里,心变得落寞了,北岸从辽宁给琦漫打来电话。那些日子,北岸为报志愿伤透脑筋,父母不准他报艺术类,他就一个劲地和家里闹心。

也是在那个时候,当琦漫告诉北岸自己是个职专生,北岸竟然一点都不相信。后来琦漫说了许多自己的事,甚至,琦漫把自己唱歌的事也告诉了他,北岸听得瞠目结舌的,对琦漫的那些经历是有点佩服起来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会相互给予对方鼓励。

北岸说:“记得我说过的,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

琦漫的心冷冷的:“可是如果没上大学,哪里有未来?”

北岸说:“我们努力,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都再考一年!”

她真想象不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报志愿的时候,琦漫还是去了。

琦漫填的都是离福州很远的高校,最远在辽宁,最近在浙江,哪里有作文决赛的朋友的影子,琦漫就填了哪个省份。而福建的,她一所都没有报。

然而上天是怜爱珍惜光阴的人的,七月刚过,琦漫就收到了成都一所省级重点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快件,并且上了艺术类的本科。

琦漫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半晌还没反应过来。她习惯性地拿起电话要给夏寻拨号,却又缓缓地放下电话。

“不是说了么,如果考上了大学,我就不会失去你了么?而如今,你却成了我记忆中的一部分。”

突然,琦漫对夏寻生出感激来,假若没有他,她的高三兴许就会像很多影视班的同学那样在懒散中度过;没有他,她也不会认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琦漫不再后悔,只是遗憾不能爱到最后,复合何尝不好,可叫人如何面对那个和夏寻有着不明不白关系的女人呢?如何用一尘不染的心去滋润受伤的爱情呢?

十八岁,她不知所措,终究选择了离开。

琦漫初到成都读书的那段日子,天空晴朗得有些诡异,阳光被白云含在嘴里,偶尔会见到一团圆乎乎的东西在苍穹的肃容上漫不经心地蠕动着。

雨儿是不速之客,它们骤然在佯装晴朗的云空里拍打着晒干的衣物,扰人心弦;青绿色的甲虫会斯文地栖息在衣物的内侧,顺便嘲笑一下衣物主人对它们的无可奈何。

这便是成都的白昼。

越古老的地方越多沧桑;越多过往的人儿越多心酸。琦漫虽说不是什么老者,但她的经历和那些同龄人相形,却复杂得多。不为什么,根本原因是她当了一回艺专生。

琦漫忽然觉得人在他乡不比在福州,即便有苦也无处可诉,加上那灰蒙蒙的天,还有悬在空气里的尘埃,走到哪里似乎都有块沉重的东西压在你的心上。

爱情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正如那希望,正如那路。

琦漫时常对自己这么说,随后付诸淡淡一笑,而后那冷冷的笑就飘到三千公尺以外的高空,和那即将转化为雨雪之类的冷凝物约会去了。

虽说福州是个伤神之地,但你可以在那里看到如火的朝阳冉冉爬出水平线。为了忘掉夏寻,琦漫努力地回忆和rollin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琦漫喜欢和rollin手牵手站在解放大桥上,她还记得rollin比较神经质地指着远方轻唤:“看,雄鸡的一声啼唱惊破了夜空。天哪!露出了太阳!”那是雨果的诗句,至于是哪首诗琦漫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那么些时候,和rollin在一起笑得很疯,随即换来死般静寂,然后两个女孩就沉默地向前走,向前走,走到分岔路口,有时连“再见”都没道一声,就分别走在各自的道上了。

然而现在不行了,成都的早晨不仅看不到如火朝阳的娇容,甚至连炊烟袅袅日黄昏的时候,都难以摸索到夕阳究竟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泣。

怀念从前,尤其怀念和rollin在夕阳下哼怀旧小调,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民国时期红得发黑的周璇、白光、姚莉,以及悱恻缱绻的徐志摩、陆小曼,甚至博论到离她们无比遥远的司马相如、卓文君,随即重重地叹息如今的爱情也被商品经济时代潜移默化了。

不是说要忘了那些和爱情有关的事了么?可过去的时光似乎处处要和“夏寻”这两个字牵连在一起,魂牵梦萦般挥之不去。

黄昏,琦漫一个人走过校园,前额的刘海随着盈盈的步伐在秋风中萧条地摆动着。她的心突然变得很冷很冷,她迈着轻易的步伐,可谁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福州,一座她曾经恨透过那座呆了十九年的海滨小城,她曾嫌它规模不够大气、树木不够帅气、人言不够坦气;最主要的还是,在年轻的记忆里留下过一段让她痛不欲生的初恋,以及霏霏在她的成长的岁月里刻下的那些破糟事。

而今想来,林徽因是从长乐飞出去的,林语堂是从闽侯走出来的,就连王安忆的祖籍也是福建,还有那庐隐、冰心什么的,好好地总结一番,也莫名地觉得福州那地方到底是人杰地灵。

想当年,俯瞰福州解放大桥的黄昏,千万车辆如同千军万马伏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型建筑,不禁令人想到《特洛伊》里黄昏格斗的场面,蔚为大观。而今却落到空留怀旧的份。

夜难眠,往事忽隐忽现。

阒寂无人的时候,琦漫的记忆里动辄会有那么一个离别的画面: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子依依地拉着初恋男子的手,在午夜的马路上走过,奇异的云彩挂在天边做陪衬,他们俩在两条马路的交界处吃棒棒糖。

琦漫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索性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

回忆总是残忍,点击过去就是揭阅伤口。

《那日似乎有点雨》是琦漫给夏寻的第一封情书,也是最后一封。

我知道,世界上最近的距离,不是甜蜜的亲吻与缠绵的拥抱,也不是朝夕相处与日夜不分,而是即便在天涯海角也能感受到彼此心跳与呼吸的心有灵犀。因为,你明白:我们的灵魂早已合二为一。

情书只不过是一张写满字的纸,却剪接了爱与被爱的片段,剪接了爱恋与分别,剪接了昨天与明天。典型的爱情蒙太奇,那是诗人的悲哀。

高考前的那段时光,夏寻不在琦漫身边,琦漫孑身一人。现在啊,琦漫还是一个人。

她始终没想通自己怎就孑然一身在颠簸无度的火车上折腾了四十三小时,惶惶然跑来了成都。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坚强的表现,而事实上,那只是种下意识的逃避,一种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脆弱。

艺术类的学生的情感来得总是那么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很快地,寝室里的女孩都沉醉在初识的男友和浅恋的甜蜜之中。爱情也讲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话说一人恋爱全寝室都光荣。琦漫在一间万分光荣的寝室里,自个儿成了另类人群。

在这镇上,单身的人儿到了用餐时分最是落寞。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记忆阑珊处。

回忆中的她,是rollin。

自从有了rollin,琦漫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在这整个世界里,rollin成了她赖以生存的理由。初恋那会儿,rollin随着琦漫的喜悲,或是发疯似的快乐,或是一言不发地附丽在琦漫身旁沉默着,如影随形。而今,她们分离了,彼此形单影只。

热心的北方人和内地同学问起琦漫的心事,琦漫只是随风付诸淡淡一笑,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像雨像雾又像风。

琦漫从校园的最尽头踱向最外头。走出那个大学校园,依旧走不出昨日。伸手慢了一拍,只剩回忆可待。你可知道,往事是布满鲜花的陷阱,一种莫不可测、愈测愈痛的迹象。

“往事是布满鲜花的陷阱,一种莫不可测、愈测愈痛的迹象。”琦漫曾对北岸这么说。

琦漫突然想到北岸这么一个人,一个很像rollin的人。

北岸陪她走过寒风呼啸梧桐叶乱坠的陆家嘴,走过浮华而苍凉的外滩,那样安静,那样安静。想到这,琦漫还是认为爱情再真也真不过友情。

她偶然间会想到北岸,那个对自己无比体贴的男孩,他甚至偶尔会开玩笑叫她“老婆”。或许那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一个大条的男生对一个敏感的女生开这样的玩笑,很难不构成另一种伤害。

琦漫告诉北岸她到成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