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上海迷魂馓·starbucks
作者:艾佳      更新:2019-10-11 16:54      字数:3972

1、

和夏祺约在美罗城二楼的starbucks见面。上海的starbucks唯有这家是我最爱,她总是有淡淡的背景音乐,总放着那些听来熟悉又叫不出名字的好听的曲子,她的一半是暗色调的,充满了蘼蘼香气,最适合放松了心情来阅读或是和心上人悄悄私语;而转过一壁厚墙后,却整个的被落地的大窗照亮了,一扇对开的玻璃大门推出去是个可以俯瞰整个徐家汇闹市的大看台,让我想起了解放前十里洋场南京路上鼎鼎大名的先施公司的楼顶花园,那里承载了孙中山女儿孙婉和才子王伯秋的覆水难收的悲情故事,而眼下这方美妙的观景台充斥的却是现代爱情故事中的男男女女,也会有烦忧,但和那时那代的却绝然不同。

一会儿,一个着一身黑的女孩向我走来,看她极修身的黑色紧腿裤,看她围巾的藏青颜色,看她脸上的红唇——也是唯一化着妆的地方,看她斜过半个脸的长留海,还有她孤芳自赏的淡淡表情,她简直就是巴黎街头某个女孩子的翻版。

“我猜你就是果子,比照片上还漂亮呢。”过来就先声夺人,也是笑是收敛的,却不矜持,就像巴黎女孩子那样。

我笑而不答,大家夸来夸去没太大意思。

夏祺是个健谈的人,尤其说起橄榄,那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橄榄在华人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什么事,到了她手里,准ok。她们公司上上下下都敬她三分,连贾老板都常听她的。关键是她拿到工作签证了!她要是有橄榄的容貌和手段的一半就好了。看她时怨时喜的那张年轻的面庞,禁不住有些怜惜她,想到当年我和子秋住得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套房,想到社长的刁钻,想到那个肆无忌惮的姚强,国外有那么美好吗?像一个被巫师贴了魔咒的磁场,让这许多年轻的美貌的有钱的没钱的如此艰苦地熬生活也要坚持下去,为赚钱?为扬名?

“国内难道不好吗?你也是上海人吧?你看这家starbucks多舒适啊,国内现在比国外舒服多了。”我问她。

“可是,国内永远没有巴黎的感觉,永远都不可能有。”她摆着手肯定地对我说,“我在索邦大学修的是语言,从学语言,我爱上了欧洲的历史,巴黎左岸所有对我就像是个迷,读书的时候,我常参加一个业余小说家的聚会,就在蒙帕纳斯的一个啤酒馆,喝一晚上喝不醉的;还有画家派对,他们不过是坐在一起——北京话叫“侃大山”;还有,我喜欢巴黎所有的广场,就连十二区地铁一上来的那个破烂的小广场,站满了东北偷渡来卖身的老女人们,我都觉得有种特别的闹哄哄;我最最喜欢的还是坐在随便一个咖啡馆里看着外面,就这样坐一天我都不烦,看路过的漂亮女孩子,看路牌,看树叶子,那家咖啡馆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小小的桌子,但它的墙,它的门,它的咖啡味道就是不一样,我说不出为什么。”

又一个着了魔的女孩子。难为她有那么好的学历背景,为了能在巴黎留下,照样要去当个普通导游,照样要从那些白手起家的温洲佬们的口袋里一分一分地为自己挣口粮。

“当然我也知道难。对了,果子姐,你知道有个叫淼淼的女孩子吗?”我马上想到那张诱人的脸和那双蜷在沙发里的粉腿。“三个xx会的副会长把她带到到一所别墅里那个了,然后女的跑出来报了警,到现在那三个副会长还被关着呢,关几年我不知道,听说可能会被赎出来,他们那种人关起来也好,都干得什么事啊?不过,这个淼淼也是臭名昭著,她当年也是留学生,听说父母还是高干,她开始是联系组团的业务,赚了钱就吃喝玩乐的,后来越来越嫌赚钱不够多,就开始讹诈某些有钱人,——哎,就是周亚,你认识的呀!”我瞪大了眼睛,越听越吃惊。“周亚怎么啦?”我张了大嘴问。

“她讹周亚的一个组团的中介费,告到周亚挂靠的旅行社,说周亚和她去酒店开了房间,骗足了人却不给足钱。后来周亚的老婆知道了,周亚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这个旅行社不要他了——据说这个老板原来还给周亚当过导游呢,现在可好;老婆更是伤心地跟他离婚。”

我听得一阵阵背寒。

“这算什么呀,还有笑话讲有的老板太太雇她来试探老公是不是会外遇。”

“这她也干呀?”

“只要有钱赚,她都干。现在好了,我看没人敢碰她了,她最好回国躲着吧,那三个xx会的副会长扬言要出来以后收拾她呢。唉,真个是……”

讲得口干,她大喝了几口咖啡。

“唉,她也算个人物了。”我不胜感慨地说。

又说了会儿话,她喝完杯中的咖啡,客气地谢过我,称忙便要走;我又问她是否介意帮我捎点东西给橄榄她们,她忙不迭地表示愿意。我想捎点特色的吃的和女孩子用的保湿的面膜纸,还有一种眼膜纸是子秋的最爱,这些好用又便宜的东西,在法国是很难买得到的。

2、

作为结婚贺礼,橄榄给我一只dior限量版的洋红色信封包,这么贵的东西她舍得送我却哪里舍得用!还有一个不知道当初是什么材料做的大扁盒子,木头没有这么轻,而塑料又没有这样重,表面虽被打磨过却是仍是古老的炭黑,盖面上繁复的图案已残旧模糊不清了,但还可以看出张了翅膀的胖胖的天使丘比特背着他的小弓剑在飞,周围花团锦簇,打开看看,天那——有一只旧胭脂盒,一只煺得看不出颜色的鹅毛笔,还有几本巴黎和威尼斯的旧画册;其中一本专门用粉色的丝缎系了蝴蝶结,附一张小卡:“橄榄子秋的共同心意:淘自isori古董旧货市场”,绘制的是跨十九世纪世界各国海军军队制服的演变图,全手绘的着制服的各国各时的小军人,神态各异,装备武器,或笑或怒或不屑或紧张,他们的制服款式别致,用色大胆,且都有金线镶饰,这些漂亮的人像衬了画册暗灰色的背景,生动又神秘……。

用手轻轻抚过这些带足了巴黎味道的东西,我的心一阵阵颤栗,想到橄榄和子秋在塞纳河边散步帮我挑选它们时候的神情,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原来在我的心灵深处,我就从来不曾离开过巴黎,我发现对她的感情从来就不曾改变过,将来也永远不会;可当时共患难的小姐妹们现在却不在身边……

另外一个金色的方盒子里是我最喜欢的dior的香水还有一只钢魁样外壳的口红,那正是纪樊希的20号。这些子秋都记得!

还有一个鹅黄色小信封,正是子秋也给我的信——我们自上次见面,就再也没通过电话和电子邮件,只写信,真都不知道在躲些什么:

果子宝贝儿,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在收到你的邮件后没几天,就接到了米歇尔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在青岛机场了!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这让沉浸在自责和迷惘中的我打了个激灵,我开始确信他对我的真感情了,而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怀疑——要知道,这类故事的结局一般要么是千古遗恨,要么是都是鱼死网破。但我还是感动极了。去往机场和他碰面的出租车上,我的眼泪就没能止住,看见他的那刻,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心痛,就是一颗心给被压被挤,缩得成了一个核,放松不了,释放开了,涌出的全是泪。

但是,但是你知道吗?果子,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就在我的心做出决定要舍弃一切跟他走的那一刻,却突然打了个颤,开始降温了,因为他告诉我的一个事实。

他说我走了以后,他已经正式跟他太太分居,他现在另外租了房子住,领养的两个孩子,女儿归妈,儿子归他。到那天我才知道,他们的孩子并非亲生,都是从越南领养的。听说了这些,我以为我会轻松,可我却没有!我有的只是莫名的失望,我想是因为孩子。我自己就在一个父母不快乐的家庭里长大,我知道那种滋味,而现在,两个都不到十岁的孩子因为我而失去一个完整家庭的爱,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这样即使和他在一起,我也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大概事物发展的规律大都如此吧,就像函数曲线,生活也罢,感情也罢,非到最坏或最好而不能让问题回转或解决。

之所以又回到巴黎u001f——写信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挣扎,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还是说了吧,否则我永会心不安,也请你不要怪我——因为我们的团团死了,被米歇尔的小儿子用绳子……

心都碎了……,多少天我拒绝把她埋葬,晚上起来摸着她的身体仿佛她还是在那里睡觉,有温暖的体温,会突然睁开眼看着我,又仿佛是附了郝强的魂,你说我是不是要疯了?像无数无辜的眼睛全都逼向我。我不能怪米歇尔的儿子,他一定是恨我,他有权利恨我,十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他有权利让我感觉什么是痛……

所以我又回到了巴黎,来收团团的小小尸体,我买了个小盒子收了她的魂在里面,就放在我的枕边,陪着我,永远都陪着我……

冷暖自知,永远祝福你的,

子秋

眼泪打湿了信纸,一团团殷开,哦,我的团团,当你的生命不属于你的时候……,子秋啊,醒醒吧,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2、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果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们。

我的主啊,求你给我赎罪的机会,让我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承担应受的苦,过去我不虔诚,玷污了心灵圣殿的纯洁,如今我求主救我回来,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会用我的余生来洗清所有的邪恶与不净,换回我年少时候的纯净与安宁,求主保佑,阿们。

做完了晨祷,子秋心里宁静了许多,将自己归于基督的门下,也许是唯一可以救赎自己灵魂的方式了。

郝强已经成为既成的过去,米歇尔——哦,米歇尔——想到他,她还是会心痛,但和他在一起生活下去,她绝对做不到,她只希望她对那个十岁孩子的伤害没有太过严重,她希望他恨她,好好恨吧,都是罪有应得,曾经糜乱的生活,曾经对物质和国外生活的贪欲,让她把对自己的完美期望打得粉碎……

妈曾经说过,主会爱你的,妈是对的,主耶稣不仅给了她爱,还给了她爱别人和包容别人的真缔,子秋觉得她又活回来了,一点点地,一天天地,珍惜着重生的每分每妙……

唉!他竟然追到了巴黎!子秋啊子秋,扪心自问,你还会真爱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