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酝酿了片刻，抬头，目不斜视地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那双深邃如墨般纯粹的眼眸，刹那间，闪过一丝惊艳，继而又是迷茫。
“你……”他欲言又止，朝凌然点点头。
我明了：如此简单地，我过了面试。
“凌落，剩下一个名额，你自己选。”沧天突然如是说，底下一片惊诧之声，即便是凌然都不免得变了脸色。
如此轻率地举止，并非明君所为。
洛殇凑到沧天耳畔一阵轻语，后者神色略变，却依旧执着地摇摇头。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心底隐隐着急，洛殇那反应，莫不是认出了白渊并非辅国公之女？
终于，洛殇重新站直了身子，风情无限的凤眼微微垂下，我见她右手握在腰间的紫色软鞭之上，顿悟：她果然认出了白渊。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不想让白渊与我一同冒险，他毕竟是白帝之王，若是被围困在灵芪王宫，即便身手再好，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凌落，你可想好了？”沧天温温地笑着，笑容间透着几分暖意，不明媚，星星点点的，却不刺眼。
我沉吟了刹那，微微颔首，恭声道：“司徒家三小姐才貌双全，知书达礼，十分适合女官一职。”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司徒潇潇本人如何，我根本不曾见过，而白渊，才貌倒是无人能及，若是女子，这“才”便要大打折扣，他平板似地身材，根本不及洛殇十分之一。
沧天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半晌，笑道：“准了。”
说罢，他径自起身，也不顾其他重臣的反对，离开了景阳殿。
诡异的再见，气氛更是令人说不出的诡谲。
事后，我与白渊被洛殇安排在了洛华宫附近的琼花阁，那原本就是历代女官居住的地方。后宫空虚，无人执掌这些细碎琐事，这才轮到洛殇来为我俩“指点迷津”。
只不过，洛殇离宫之前，趁着白渊没注意，偷偷地递给我一张信笺，并暗示我待四周无人时打开。
相传，冷无双与灵芪三大战将的关系并不融洽，当初因为蜀三少在中间挑拨离间的缘故，萧和与洛殇格外仇视冷无双，剩下的战将子澜却是个不管事的主，随波逐流，也不待见冷无双。
“落落，发生什么事了？”
“洛殇，约我天黑后到夕颜殿相见。”我将信笺交予白渊，即便洛殇一再强调不能告之他人，但我从未将白渊看做外人。
白渊淡淡地扫了一眼，将信笺交回我手中，我将它捏成一团，下一瞬，黑色火焰将之烧成灰烬，随风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去吧，我会在暗中保护你的。”白渊揉揉我的脑袋，温和地说道。
我忍住笑意，点头道：“好。”即便没有白渊保护，洛殇也伤害不了我，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反驳他。
第一日当值，格外空闲，入夜之后，我自琼花阁出发，前往夕颜殿。
一路上，频繁地遇上值班的御林卫队，却没人拦我，这便是当上女官后行事方便之处。
女官，看似闲职，阶位也不高，却能自由行走于王宫大院，甚至连君王寝宫都畅行无阻。
又见夕颜殿，红墙墨瓦，雕栏画栋，夜色中，透着一股沁凉的寒意，院中天竺牡丹开得正艳丽，花香四溢。
银色月光下，洛殇静立在花丛间，神色暗灭不明，她回首，直直地凝视着我，半晌，微笑着道：“这是冷无双生前最喜欢的花。”
夜，寂寥。明月当空，月影婆娑，花间重影随风舞动，洛殇那一袭妖娆的火红色，如血如荼，她缓缓移动步履，一步一移，带动阵阵暗香。
“暗使商洛拜见宫主。”她忽然单膝跪地，敛去笑意，一脸恭敬地朝我行礼，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沉默，连绵不倦。
我心下诧异，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依不饶，一直跪着。
良久，我忍不住叹息，唤她起身。
扭头，看向别处，花开，压满枝头，灩丽又炫目，一簇簇盛开的天竺牡丹姹紫嫣红，更胜繁花似锦。
洛殇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敛去一身风华，低眉垂首地站在我身侧，纹丝不动。
若是她恶言相向，挑拨离间，哪怕是威逼恐吓，都比眼下这等沉默要来得让我适应。
我可以预料，如果我一直不开口，她也会跟个石头一样立在天明。
“我不是你所谓的宫主。”沉吟了片刻，终究是无奈。
“您是宫主，属下不会认错。”她不卑不亢地反驳道。
顿了顿，回首，对上她恭敬的目光，心里难免有些别扭，这张脸，妆容妖艳，眉梢眼角间原本该流露出无限的风情，但此时，除了恭敬之外，我竟然还隐约看到了……恐惧。
“那天，你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不是吗？”我浅浅地笑着。
洛殇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再次垂下高昂的头颅，十分自责道：“宫主息怒，当日商洛亦是逼不得已，蜀三少为人奸诈多疑，我若是不那么做，他势必会起疑心。”
“我以为，灵芪三大战将，均是蜀三少的心腹，你何时起了异心？”
并非我多疑，正如她所言，蜀三少城府太深，即便先前三番两次在我手底下吃了闷亏，但那也是因为我的出现，远在他意料之外，若是等他平息下来，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洛殇抬头，眼底隐约波光跳动，下一瞬，砰地一声，竟双膝跪地，声音略微嘶哑地解释起来：“商洛从小被宫主收养，教授武艺，直至七岁那年，宫主给属下安排一个任务，让商洛潜入沧天军中，取得他的信任。属下一直恪守己任，从未忘记宫主的教诲，两年后，跻身三大战将……”
“你说，你从小被宫主收养，可你明明比我要年长，难不成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你？”即便失去了记忆，但洛殇的这番说辞，明显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