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教堂是我和有声渲泄悲伤的地方,秋雨纷飞之日,我独自走在通往教堂的小径上,路两旁植着法国梧桐,宽大的桐叶落了满地,雨无情地吹打着那金黄色的枯叶,我慢慢走进教堂。
我找到老位置坐下来,我的身旁再也没有那个神情忧郁的男人,再也没有人会在我悲伤的时候对我说会有很多人爱我。
在深圳住了三天,我就乘飞机回转北京。
侯涛到机场来接我,他难得有空闲的时间,那当然使我很高兴,他帮我拎行李并带开车把我送回家。
在车上我闭着眼,我的头似乎从离开深圳还在疼,我用一只手抵住额,侯涛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安静的人,和当年的秦有声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要忘记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还要难?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当故事结束决定不再谈起他,可是顺着脸悄悄流下的苦涩的泪水却一次又一次地出卖了自己,心里的痛又有谁能知道呢?能做到的只是戴着坚强的假面具直面别人的指责,假装从来就没和他相遇过。
我的心房开始痉挛,痛得不能呼吸。
“小愿,你在深圳不开心么?”音乐声中突然插入侯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并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他那透露着关切的双眸。
我说:“没,你怎么这么说?”
他伸手替我擦拭眼角,语气中带着柔:“我看你哭了,还以为……”
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流了泪,我忙回答:“没有,我这眼角有点发炎,过几天就好。”
我很自然地对侯涛撒了谎。
曾经秦有声也替我擦拭过眼泪,他的手很温暖,他的动作很轻柔。不知在这八年里他都替谁擦去脸上的泪水,那个能得到他这种照顾的女人想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哦,这样子,那你可得好好去看看了,前面就有一药店。”
接着侯涛在路边停了下来,然后他下车去到药店给我买了几种专治眼角发炎的外用药。
洗了一个热水澡,我把自己扔在床上,深圳之行已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打开电脑,从网上搜索到那首《不了情》,然后我将自己陷入回忆里。
安东尼就在这时打电话来,他说:杰西卡,明天有一个酒会,你做我的女伴一起去参加。
我回答他:安东尼,我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明天还要去医院打点滴。
就算要去参加聚会那种公共场合,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是侯涛,而不是安东尼那只老狐狸。
安东尼继续热情地说:那太遗憾了,这回是巨峰的董事长秦有声举办的,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见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在里面发现商机呢!
商人重利的特性在安东尼身上展现无遗,我本来不想去,可他刚刚有提到有声,他说是有声举办的酒会,八年后能有机会在北京见到日夜思念的人,对于我而言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再见他一面成为我不可遏制的愿望。
我稍加考虑就给了安东尼肯定的回答,那老狐狸在电话里快乐地狂叫:好孩子,你真是天使。
其实他才是我的天使,能让我和有声重逢的天使。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为一件衣服的穿着那么不自信了,我对着镜子反复试礼服,为了在八年后给秦有声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我特地跑到专业化妆师那里化了一个精致的妆,为此我推掉了和侯涛的约会。一切准备好,我给安东尼打了电话,他把车开到我所居住的公寓楼下。
巨峰集团在北京市内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酒会。场面一如既往的热闹,安东尼在门口拉了拉自己的领带,他转眼看了看我,然后很自信地说:“很好,我们走吧。”
当我和安东尼进入宴会大厅,里面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很多人,都在聊天,服务生端着酒水穿梭在人群中,安东尼一进了大厅,就带着我跟几个商人打招呼,而和我打过交道的一些客户也在应邀之列,我跟安东尼说了一声便向他们走去。
没想到陈程竟然也来到我聊天的团队里面,他举着酒杯,对我说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许经理,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不过下次能不能再让你们得手就要看许经理你的道行了。”
这男人揪住机会来挖苦我,他和安东尼还真是绝配,一样的令人恶心。我冲他笑,说:“既然陈经理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是么,许经理,你太自信了,或者说你太小看我们巨峰了。”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巨峰,毕竟你们秦大董事长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还真怀念和陈经理过招的那种感觉。”
陈程发出一声冷笑直接走过去。
有声,你是在这个大厅里么?我怎么没看见你?
借着跟与宴老客户和一些有交情的商界中人攀谈,我在整个大厅里四下走动,却没在人群中找到我记忆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酒会进行到一半,人群突然往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一条通道,只听见我前面的人说:“巨峰的董事长秦先生过来了。”
他的声音便逐渐传入我耳朵里,我在人群后面看见他正从门口往这边走来,他举着酒杯一一和他面前的人握手碰杯,岁月已洗尽他笑容里的嚣张,他脸上只剩下如同陈程一样的招牌式的表情,他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暴粗口的古董贩子,他已彻底变成了一个高贵而霸气的男人,真正见到他时,我端酒杯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我的咽喉哽住,我凝视着他,仿佛我又再次找到了依靠。
看着他微笑着从面前走过,他的视线没在我身上停留,难道他真的遗忘了我?他完全不记得那个傻妞了么?我张了张嘴,用力地从嘴里挤出来:“有声”,可在我前面的人发出的声音早已淹没了那两个字。他在大厅中央站定,他先对所有的人发表了一通欢迎词,与宴者的情绪达到高潮,大厅里人声鼎沸,几乎我周围所有人都在叫着“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