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林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着哆嗦，“……严重吗？”

那边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等的林峰心中焦急。

好一会，孙扬才开口：“还是……你回来再说吧……”

说完，没等林峰再问，孙扬已经挂了电话。

听着耳畔传来的嘟嘟盲音，林峰的内心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发黑。

明明察觉到林峰脸色的不对劲，皱眉问道：“哥，怎么了？”

“林海出事了……”

“出事了！？”明明也是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

“车祸……”林峰无力地说，脚下已经站不稳了。

“走！”明明再无二话，拉起林峰的胳膊，“我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急匆匆地赶回酒店，用最快的时间把行李收拾好，又把明早的飞机改到了最早的凌晨出发。

整个过程中，行李其实都是明明收拾的，因为这时候的林峰，脑袋里已经完全懵了，完全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除了想象可能会面临的噩耗，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

……

两人一夜没睡，赶最早的一班飞机返回c市，又辗转赶到了医院。

虽然一路马不停蹄，但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的清晨。

在医院前台问清楚林海所在的床位，林峰加快脚步，向着监护病房小跑过去。一边脚步慌乱地走着，他的心一边开始不受控制地通通乱跳。

林海这家伙，千万别……

来到病房外，已经有两个人等在了走廊外面。林峰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正是孙扬，他正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显得既焦急又无助。另一个是小美，她正静静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双手掩面，低声啜泣着。

显然，这两人也是守了个通宵。看见这两人，林峰的心更加沉到了谷底。

注意到脚步声由远而来，孙扬也看见了快步走来的林峰和明明两人，便迈步迎了过去。

“情况怎么样？”林峰喘着粗气，问孙扬。

孙扬表情凝重，欲言又止，闭口不言。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圈的红肿还未消退，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已。

“你他妈的……说话呀！”见孙扬这副熊样，林峰越发急躁，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摇晃着。

“哥，冷静点。”明明在一旁拉住林峰的胳膊，劝道。

孙扬已经变得如同一尊木雕泥塑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哼！”林峰气急败坏，一把推开他。孙扬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脸上却还是颓唐不已，整个人像垮了一样。

“吵什么吵！病人还在休息……”

听到说话声，林峰朝孙扬身后一看，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见这边吵吵嚷嚷，那医生迈着碎步来到两人跟前，对林峰斥责道：“请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吵架请出去吵。”

“医生，”林峰着急问道，“林海怎么样了？”

医生抬眼皱眉：“你是？”

“我是他弟弟，林峰。”

医生端详着林峰，似乎看出了他和林海长得确实有点像，便点了点头。

“终于来了个家属。你跟我来吧。”

林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全身竟然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以前在武校的时候，无论面对多少人的拳头，无论他被打得如何头破血流，他从来没害怕过。

而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竟然在害怕。

他害怕听到医生对哥哥命运的宣判。

这样失魂落魄的林峰，明明也是第一次看到。她不禁有点担忧，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

“哥，我陪你。”她静静地说。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有人的陪伴。林峰充满感激地冲明明点了点头，两人一块跟上医生的脚步，来到走廊一个人少的角落。

医生停下脚步对者两人，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外兜里，一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脸的忧心忡忡，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开场白。

“……我们昨天抢救了他一整晚，现在命是保住了。不过……”医生又犹豫半晌，终于说：“因为缺氧时间过长，病人的大脑皮层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损伤，目前……他一直处于不可逆的昏迷状态。”

“不……不可逆的昏迷状态？”林峰的脑子有点发懵，声音有点哆嗦，“什……什么意思？”

“用普通人的话讲，就是……植物人的意思。”医生不愿再去看林峰的眼睛，低下头轻声说。

林峰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明明一边扶住他，一边问医生：“那什么时候能康复呢？”

“这……不好说。可能会几个月，也可能几年、几十年，还可能……还可能永远也不会康复。”医生顿了顿，似乎在等听者的情绪跟上。“不过，从他脑部的损伤来看，短期内恢复的可能性……可以说几乎没有。林先生，我知道这很残酷，但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有义务告诉你，他现在的真实状况。”

林峰只感觉五雷轰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感到身体里全部的力气都被抽走，颓然地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呆呆望着地面。

“谢谢您了，还请您……尽全力治疗……”明明冲医生鞠了一躬，替林峰向医生道了谢。

那医生一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拍了拍林峰的肩膀以示安慰，便走开了。

医生走远之后，孙扬慢慢走了过来。

“医生都和你说了吧……”孙扬的嗓音嘶哑，那感觉好像三天没喝过一口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峰无力地问孙扬。

孙扬木然坐到林峰旁边，重重叹了一口气。

“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接下来，从孙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林峰了解到了整个事故的前因后果。

……

昨天晚上，林海说是要去见一个客户，一下班便叫上他的司机，开车离开了集团总部。

当晚应酬完事后已经到了深夜，当时林海喝了不少酒，本不能开车，但因为他的司机临时有事先走了，所以他还是决定自己开车回家。

回家的途中，林海经过一条沿着护城河修筑的道路。正走着，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辆厢式货车，不偏不倚，拦腰正撞上了他的车。

撞击的另一侧就是护城河，因为年久失修，沿河的护栏早已经是锈迹斑斑，已经老化严重。车辆就在这巨大的撞击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减速便冲破了护栏，被货车推入了河道，跌落在了漆黑一团的河水中。

见出了事故，厢式货车的司机也慌了神，急忙报了警。虽然当时已经是深夜，路上已经不再堵车，但等警车和消防车到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当时一团漆黑，林海连人带车落入水中，还喝得烂醉，原本是必死无疑。

万幸的是，当时附近正有几个夜跑的武警路过，见有人落到河里，几人二话不说便跳进河里救人，还不容易才把林海从已经沉底的车里拽了出来，他这才死里逃生，好歹捡了一条命。

不过，虽然从鬼门关里把人拉了回来，但因为在水下缺氧时间过长，林海被救上来以后，一直都处在昏迷状态。

送到医院后，林海一直在抢救中，虽然医院已经拼尽了全力，但从目前的状况看，正如医生所说，因为大脑缺氧严重，短期内恢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虽然肉身被救了上来，但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死了……

……

“……事情就是这样……”孙扬的声音有点哽咽，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挤出来，“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可能……可能……得永远这么躺下去了……”

“怎……怎么会这样……”林峰万念俱灰，绝望地说。

“……那个肇事司机，现在还在派出所做着笔录，初步判定是他疲劳驾驶导致的。妈的，这该死的……”孙扬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我得去看看他。”林峰说着，便起身朝病房走去，却被孙扬一把拦住。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看。”

“放手。”林峰冷冷地说。

他挣开孙扬的手，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光，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得到不知名的仪器运行时发出的无规律的、细碎的滴滴声。

周围越安静，林峰的窒息感就越强。他感到呼吸越发沉重，慢慢踱进病房，朝房间中央看去。

病房中央放置了一张不大的病床，借着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光，林峰看见一个人平躺在上面。那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双眼紧紧闭着，脸上还挂着几处挫伤和未擦净的血迹，头发也被剃掉了一大***露的头皮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的身上，同样横七竖八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浑身上下插满了各色的管子，连着身旁各种瓶罐和医疗器械。

在旁边的一处亮着惨白光芒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些林峰看不懂的曲线和数据，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紧不慢地时刻变化着，每隔几秒，便半死不活的发出几声微弱的滴滴声。

林峰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这是林海？”他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一塌糊涂。

林峰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不相信，仅仅过了五天，自己那个桀骜不驯、英俊洒脱的哥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开玩笑吧……”

林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知不觉涌出眼眶。

孙扬此时已经无声地踱进病房。他见林峰这样，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他一言不发，上前搀扶起林峰离开病房，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留下林海一个人，安静地躺在死寂的病房中。

两人回到走廊，孙扬扶着林峰重新在座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林峰对面。

明明一直忐忑地守在门外，见林峰从病房出来后，竟然这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又担心又心疼，紧紧守护在林峰身旁，一直握着他的手，担忧地望着他。

几人彼此无言，沉默了好一阵，似乎这件事情需要无限长的时间，才能被接受。

小美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默默流着泪，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身旁三个人的存在。

孙扬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定一般，突然站了起来，对林峰说：“林峰，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不过我有些话，我现在必须对你说。”

“不要再刺激我哥了！”明明急道，“有什么话，必须现在说才行吗？”

“是的。”孙扬却是坚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峰的脸，“必须现在说。晚了……就没机会了。”

“可是……”

林峰突然一把按住明明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

明明不禁一愣，她见林峰目光微动，但神情还是有点恍惚。

林峰缓缓抬起头，看着孙扬，问：“什么话？”

孙扬走近一步，低声道：“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说着，他看了看明明，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小美。

小美还是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林峰看了一眼孙扬，孙扬一脸凝重，同样也看着他。

“那好吧……”林峰转过头，朝明明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明明，不然……你先回家吧，在家里等我。”

“可是，……”

见明明还是担忧地看着他，林峰握着她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来笑，宽慰道：“我没事。我和孙总聊几句就回去，你放心吧。”

孙扬刚才下的是委婉的逐客令，明明自然心知肚明，但她只是担心林峰。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明明担心会再出什么事情。

但见两人的确有事要谈，而林峰的态度又很坚决，明明便勉强点了点头。“好吧，哥……我听你的，这就回去。”

“嗯。”林峰点点头。“路上当心。”

见林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明一阵心酸，突然一把抱住林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我在家煮好饭，等着你。记得不要太晚哦……”

“好……好的，我会的。”被明明这么一抱，林峰一时有点怔住，意识反而有点恢复了。他轻轻拍了拍明明的背，表示安慰。

从林峰怀里抽出身，明明不再犹豫，快步离去。

见明明走远，林峰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话……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