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络绎睨了一眼匾额,都觉得“兰林殿”三个字都黯淡了。
迈过门槛,也无人唱礼唤着皇后娘娘驾到。周围空寂寂的,在这个夏日尤为凉爽。
以前也来这里不觉得怎么凉爽,今次又来,许是连宫殿都知道了里面住的主子心凉如水,所以就成了这样吧。
祁络绎推开门,一道晨光射入晦暗的屋子,落了细微的灰尘纷扬在空气当中,身后打来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支着门,叫阳光进来也好暖和暖和人心。
里面住的人听到了动静,身形一晃,脑中划过唯一的一丝希望。
侯莉春叫着:“皇上,是不是皇上要来接我了?是不是皇上封我重新为贵妃了?”
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朝着谁去说,身子一扭,就往门口扑来。
祁络绎吓得连连退后,侯莉春身子前倾,不知道被什么乱扔在地下的东西绊了一跤,重重的摔在了祁络绎的身前。
还从未享受过侯莉春行这么大的礼给自己呢。
祁络绎不敢上前搀扶她,唯恐她疯疯癫癫的抓着自己不放过。
侯莉春仍是趴在地上的,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是不是皇上派你来接我的?是不是?”
“不是。”祁络绎不想听她的疯癫自语,冷冷的两个字打破她的幻想。
“为什么——”侯莉春的声音瞬间没了力气,像是枯萎了的玫瑰,花叶干枯,一捻就碎成了沫沫。
倏忽又吃吃一笑,抬起来的眸子幽幽得泛光,在那片阴影里面尤其瞩目。侯莉春笑:“不会的,不会的,你必定是在骗我!”
看着她这般情景,祁络绎双眸染上冰霜,刮来的风带着阴气,令她不自觉泛起了鸡皮疙瘩。
“你?祁络绎?”侯莉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祁络绎嗤笑,难不成还得谢谢她记得住自己?“是我。”
冷眼瞧她,侯莉春又挣扎着要起身却没有力气起来,仍是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蓦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在一旁看戏的人,掺着恶意,声色激烈道:“你过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快滚。”
头一遭这么莫名的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侯莉春将气都洒在了自己头上。但是,凭着她刚刚的那几句话,想来是不知道她的父亲落马了,裴元鉴更是没有可能再来寻她的。
祁络绎不跟她一般计较,择去她话里的粗俗,眼波递去,言:“我过来只是看看这兰林殿怎么样了,是不是需要翻修,是不是需要重改,毕竟还会有新人住进来的,要是一来就落了这样的阴冷气,怕是夜里也是睡不着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侯莉春这个时候不见半点疯癫痴傻了。
祁络绎睥睨她一眼,瞧她可怜也是可恨。“你听得懂还问我作甚?今朝来看看你,是叫你做好打算的。”
看着祁络绎,侯莉春的眼光冰冻如雪,这初夏的天儿里觉得冷飕飕的。“好啊,真是劳您这尊贵的皇后娘娘不辞辛劳来此处偏僻探我一眼。”
听她说好话,如同绵里藏针,蜜里掺毒。
“那你好自为之吧……”祁络绎
扫了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话已至此,也不必说什么。
其中真相就不用自己去揭穿告诉她了,不然还落下一个蛇蝎心肠的骂名。
“故作深明大义,装作慈悲心肠,实则还不是一样?卑鄙嘴脸,猪狗不如。”
身后传来了尖锐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魔的诅咒,祁络绎迎着阳光驻足,唯有这样的光芒不至于叫自己跌落深渊。
她没有回头,直接开口说:“执迷不悟。”话音刚落,脚尖轻抬,携着一缕风离去。
稍留,偌大的兰林殿似乎只有侯莉春一个活着的气息,在死寂的风声中氤氲,妄图吞没所有的一切。
侯莉春痴痴地笑着,笑声逐渐而大,震荡了周边的鸟雀。
祁络绎装作听不到的样子,刚出了宫门不远,就看见了钟离公公带着人来了,里头亦有小和子。
钟离公公迎上,众人问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公公请起。”虚扶一二,祁络绎柔声说着:“公公带着这么多人可是要去……”说着,将眸光移到了侧后方的兰林殿。
钟离点头,说:“是,娘娘已经去过一趟了?”
祁络绎低声说:“去了,也看了。”
“想来兰林殿的整顿还得劳烦娘娘了。”钟离客客气气的说着。
祁络绎直笑不语。
耽误了钟离一会,看着他手里攥着的一直找书,才觉不妥,祁络绎连忙又说:“公公,可否问问那圣旨要将侯氏如何处理?”
钟离面上难色,道:“娘娘,这圣旨奴才不敢看的。不过侯大人斩首,侯氏一族株连者甚多,能留下一命的已经是万幸了……”
祁络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公公请去吧,耽误了可不好。”
“谢娘娘,娘娘您慢走。”说罢,钟离又领着身后的一群太监侍卫急急走向了兰林殿。
祁络绎掂量着钟离的话,应该是留了侯莉春一命的,不过,这样的余生怕是连死都不如。
凄厉的声音划过阖宫的宁静,众人都得皆知了,今日兰林殿空空荡荡了,不过仍旧弥漫在兰林殿上空的阴翳,是侯莉春留下来的恨意。
不日后,祁络绎才晓得,原来那封旨意判的是侯莉春罚充官妓……确实跟自己料想的一样,余生还不如一死了之。
当陈淑妃闻了这个消息后,端着安胎药的手瞬间没了力气,瓷碗落地和着汤药延绵在脚下。
感觉身旁有一双眼睛阴森森的看着自己,叫陈淑妃甚是害怕。
慌慌张张的叫着:“来人呢,快来人。”
杏儿桃儿进来看着碎了一地的零落,连忙问:“娘娘,怎么了怎么了?”
陈淑妃的手还是颤颤巍巍的,杏儿来扶,看看稳住。
“你们瞧瞧,我这儿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淑妃低吟,诡异极了。
二人面面相觑,直直摇头。
看她二人眸中坚定,陈淑妃才松了口气,护着隆起的小腹,移至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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