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到了谢姝的眼神，喻子妆先是一愣尔后绽开了个笑给她。
那个笑是客气的，疏离的。
谢姝再也不曾见过那日来长秋宫探望自己送来一篮子稀奇古怪瓶瓶罐罐的药的喻子妆那副笑颜了，她眸里熠熠闪烁的东西，期许着自己的东西，现在她并没有还与她。
反而是那欠她的人情拖过了春夏，一直到了秋至都没有机会填补。
喻子妆不想去多跟谢姝有瓜葛，低头抿了一口酒，那揉着蟹膏的嘴中顿时香溢满腔。
夜风中的谢姝因着烛火光晕正好，衬着她一身鹅黄金秀不仅是与秋菊相媲美，更是亮眼夺目。
那样明媚的黄色就算是为后的祁络绎都没有穿过，皇后的礼服多是以重红为主，只能显得稚嫩年纪的她老成三分。不过，依着她谢容妃的荣耀倒是绰绰有余，两两相称的很。
这么隆重的中秋宴会出场的哪个不是精心准备过的？连祁络绎都是被莞娘硬生生的将头上给搭上了五凤攒珠的冠式。都是为了在人前花枝招展不至于丢了面子，更要紧的是指不定能在皇上面前一过而被吸引住，从此飞黄腾达。
虽然这众多妃嫔都有这样的小心思，可是能入了上席，见着皇上多一点的人尖儿只是几个罢了。
谢姝摆弄着瓷碟上的蟹肉，低首间，风儿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只见远山淡淡，那是画作妇人的黛眉。向来浓艳的谢姝不知道何时描上了这般浅淡的眉，可她却觉得入时与否不要紧，山色浓浅亦不要紧，只要能被安放在眼底心尖，迎上她郎君的欢喜，什么都是尚可的。
偏生现在的祁络绎恋上深刻的眉眼，细眉、眼尾皆是要描的深邃才觉得好看，才觉得张扬，才觉得自己存在。
或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让两个人颠倒了原本的心性。
宴上的氛围诡异，无人说话倒是叫祁太后闷了，先是借着天色晚的由头便先离了席。
祁络绎送走了祁太后才将目光落到身旁空落落的座上，尔后抬眉便是没有阻拦直面的裴元鉴。
裴元鉴亦是在看着自己，这是更叫祁络绎尴尬的，不知道是该装作没看见呢还是需要回应两声……
这时候祁络绎都想朝李持盈道两声谢谢了，谢她出了状况拉回了裴元鉴的眸光，灼灼的令人觉得背后发凉的眸光。
“皇上……臣妾觉得有些不适……”李持盈紧紧攥着裴元鉴的衣襟，想要拉回他来。
不过李持盈是真的觉得难受，一时间宴席上头的鱼蟹腥味还有浊酒的浓烈都涌入了她的胃里，明明没有吃过多少东西，却觉得反胃的很，想要一吐为快。
裴元鉴回身，拢着李持盈的肩膀看她脸色苍白，确实是很难受的模样，忙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说罢，看向了钟离，声调高了些许，道：“钟离快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这么一声令下大家都齐齐看过来，谁还有心思去吃喝？
李持盈捂着苍白的嘴唇，胃里蠢蠢欲动着什么，翻涌的感觉越加剧烈。
“皇上，臣妾难受，想……想……”
裴元鉴着急的听着李持盈的倾诉，作为过来的陈淑妃瞧着李持盈这个情况，约莫是知道了什么，开口道：“怕是毓嫔妹妹想吐吧？”
说着，李持盈点点头，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汹涌的海浪席卷过来，一下接一下的没完没了。
陈淑妃的双眉展开，像是松了口气，语调平和说：“只不过是害喜了而已，毓嫔妹妹这个月份很是常见的，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不必担忧。”
兴许是陈淑妃的声音平和而柔婉，叫得在座诸位的眉眼都舒展开，不再那么担忧的局促。
喻子妆也开口说：“孕初期都是有害喜状况出现，等之后便能慢慢疏解的，皇上与皇后娘娘不必担忧。可以熬一些姜汤，若是毓嫔不排斥倒是个好的缓解恶心呕吐的东西。现下秋收，果子也多，新摘来的葡萄酿成汁食用即可。”
喻子妆说得头头是道，她的医术在宫里也是人人信服的，裴元鉴自然也相信她的为人和医德。
点了点头，知会了李持盈旁边的红袖添香，“喻修仪说的都记住了？往后你们主子的日常生活你们可得多费心了。”
“是，奴婢记住了。”红袖添香齐声回答。
自打毓嫔传出怀孕的消息，哪一日绫绮殿的人不是费心的？闲着没事就闹个鸡飞狗跳，远在昭阳宫的自己都听得见。
祁络绎一边小口抿着茶，一边心中嘀咕。那眸中的清明不见半丝的醉意，可都要归功于那解酒药的效果。
喻子妆微微张开的嘴又合上，再无人看自己的时候将后话又留在了心底。
她刚刚还想说的是，据自己上次给毓嫔把脉的状况，她的身子底不是很好，气虚血亏更有宫寒的毛病，约莫是因为她冰肌的天然体制？
这个是喻子妆不晓得的，只有祁络绎和芮姬知道是李持盈服用的冰肌玉露丸造成的结果。
耳边乱糟糟的声音李持盈统统都没有听见去，难受到忍不住了只得将裴元鉴推开，红袖添香眼疾手快的扶着了李持盈起身，搀着她小步远离了宴席之上，到一处矮丛才吐出来。
这一下才觉得畅快淋漓。
仍在宴上的人心中各怀着事情，不过默不作声者多而已。
谢姝眸里透出她冷笑的意味，看着李持盈难受不觉得可怜反而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而已。不枉她受宠如此风头如此，不过是小小的难受而已……
凉凉开口，语调里多带着对李持盈的不忿，幽幽道：“也没见着淑妃姐姐如此，毓嫔妹妹的身子怎么这般娇弱了？”
往日里的李持盈张牙舞爪，飞天之舞惊为天人。飞扬跋扈的脾气，还有那对付人的阴狠暴戾……一点都看不出还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彼时谢姝还不晓得自己当时染了风寒重病多日的罪魁祸首还是李持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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