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躺在对面睡着的谭风，左手正被他紧紧地握住。

凌尘不动声色，仔细地端详着谭风的脸。即使睡着，他的眉心却仍然皱着，像有无数忧愁压在心头。

只过了一晚，他的下巴上便生出了一些胡茬，愈加显得神态疲惫。眼窝至鼻梁处有一条已经干了的泪痕，让凌尘不由得心内一揪。

藉由握着的手，凌尘通过通灵看到谭风之前种种伤心的模样、昨晚自己在晕厥过后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趴在床前握着自己的手，声声呢喃唤着自己的名字的模样、守到后半夜实在困极了躺在自己身边，刚闭上眼却流出泪滴的模样。

伴着心头一阵酸涩，凌尘不由得握紧了谭风的手。之前因为深深地愧疚感选择逃避，却为他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与失落，而自己终究还是避无可避。

更令自己惊诧的是，在长达百年中，从来都无畏死亡的自己，却在昨晚晕厥前的那一刻，无比惧怕再也无法见到他。

“我真的可以再次拥有一次人生吗？”凌尘双眼含泪地默默询问着上天，更是询问着自己。

在泪水迷蒙中，看见了谭风缓缓睁开的眼睛，他的眼神，从迷茫到惊喜的转换甚至不及一秒。

“你醒了？！”谭风惊喜地问道，握着的手还没放开，另一只手便迅速覆盖上来，抚摸着凌尘的脸，问道：“我不是做梦吧？”

“傻瓜。”凌尘说道，在回避视线之际，眼泪却不小心流了出来。凌尘赶紧抽出手、坐起身，背对着谭风，擦了擦眼泪。

凌尘起身的动作，却让谭风又惊慌起来，连忙用双臂搂住凌尘腰身，紧张地问道：“你又要走？这回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看着他小孩子似的耍赖行径，凌尘破涕为笑，半转过身推了推他的肩膀，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用这种耍赖的方法缠住人？”

“你才耍赖！你答应了我一起吃早餐，却突然就离开！还清除我的记忆！你是天下第一耍赖之人！”谭风一时百感交集，气哄哄地说道。

凌尘不知谭风被清除的记忆为何会恢复，但对于这次失手，就权当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预示吧，于是就此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而是坚定地面对这份感情。

凌尘抚摸着谭风疲惫的脸颊，用难得的温柔语调问道：“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看着凌尘第一次毫无逃避的眼神，谭风知道横亘于二人之间的距离此时终于消失，他爱的这个女人，终于放下了过往，彻底的接受了自己。

一阵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包围了谭风，噌地坐起身，将凌尘一把拥入怀抱，挡住了自己泛泪的眼睛。

“哦，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缓和了一阵心情，谭风想起还有无数理不清的头绪，终于放开怀抱，关切地问道。

“无恙。”虽然如此回答，凌尘的眼中却多了一丝担忧，说道：“我只是未想到唐糖那时已经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了，一时疏忽才会被伤到。”

“对啊，唐糖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谭风的语气中又多了一丝急切。

“她回来了吗？”凌尘未答反问道。

“不知道。”谭风拿起电话，边打给苏念白边说道：“昨晚念白也快急疯了，我们本打算如果你白天还不醒，就要回去找人帮忙了。”

几句简短的通话过后，谭风挂断电话对凌尘说道：“还没回来，我们去看看他吧。”

敲了几下门后，苏念白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给二人开了门，神情看起来极其疲惫。

“你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谭风看到他这个糟糕的状态后问道。

“唔，大概眯了一个小时吧。”苏念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但因为巨大的疑惑支撑着他，又打起精神向凌尘问道：“听谭风说你身体无碍了？”

看着苏念白陌生的眼神，凌尘知道他并未如谭风一样想起了自己，说道：“嗯，只是一时疏忽，唐糖也是无意。”

苏念白虽不认识凌尘，但也知道她也一定并非常人，只是相较于她的身份，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发生了什么，追问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句问话，凌尘一时无法简单地就给予答案，只能从头讲起：“你们知道通灵者在寻查鬼灵的过程中，会有被鬼灵反附身的情况吧？”

两人都点头，这种情况就是追踪与反追踪的关系，当你发现敌人时，也难免会被敌人发现，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在通灵者通灵寻查鬼灵时，都会有驱魔法师或宠灵在场以防不测。

“可还有一种极其罕见的情况，是在寻查鬼灵的过程中，无形之中吸入了鬼气。”凌尘说完又解释道：“这不同于附身，这种吸入的鬼气只是残灵，所以即使是同族也无法感知。”

凌尘看了看二人疑惑的神情，说道：“唐糖，就是吸入了鬼气，并且是主动吸食了过多的鬼气。”

面对着头一次听说的这个说法，原本就足够二人讶异了，再听到凌尘后一句的结论后，苏念白更是震惊，不由得重复道：“主动？”

“是的。”凌尘肯定道，然后说道：“唐糖只要手掌接触被附身之人，就可吸食鬼灵，在昨晚我是亲眼所见。”

“那之前……”谭风看向苏念白，猜测道：“她能控制抱枕那次，说白了，也是吸取的力量。”

苏念白一回想的确如此，不仅埋怨起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当时就该回去问个究竟的，可是又怎么都想不通，于是对凌尘问道：“她，只是不久之前才转变过来的通灵者，怎么会有这种状况呢？”

“这要怪我疏忽了。”凌尘自责的摇了摇头，说道：“早在一个月多以前，我就感知到了唐糖体内的鬼气，可当时，我并未想到这一点。”

“一个多月前？”苏念白嘀咕着这个时间，然后恍然大悟道：“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唐糖开始总是睡不好觉的！”苏念白看向谭风说道：“一定就是那次寻查黄丽在哪的时候，吸入了黄丽身上的鬼气！”

“还有上次，你们在学校内被魔灵攻击那次！”谭风也想到了一些不妥，说道：“当我赶到的时候，我看到的情形是唐糖抓住了魔灵，黑气顺着唐糖的手掌涌入她的身体。当时我一心灭掉魔灵，可现在想来，那个魔灵的表情，是惊恐更甚过暴戾啊！”

“原来如此。”凌尘此时才明白了个中原因，说道：“我本来还在奇怪，区区几个残破的鬼灵怎么会黑暗到如此地步。”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消失了啊！”苏念白问道：“你昨晚说她走入魔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只遇到过一个人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凌尘沉吟了一下，说道：“唐糖的体质太特殊了，又吸入了过多的鬼气，现在的她应该是可以穿行两个世界。”

听到这前所未有的言论，苏念白无疑呆愣当场，不知作何反应。而敏锐的谭风注意到凌尘说完这句话后，神情有些难掩的悲伤，虽不知道个中缘由，但也想安慰下她，刚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凌尘还未回答，就听到门口哔哔哔哔几声快速按密码的声音，然后门砰地被打开，听到唐糖惊慌失措地喊道：“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