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房间中，那原本亮着的幽蓝光芒也尽数湮灭，漂浮在半空中，被裁剪地规规矩矩的锦缎，下一刻也已经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但与此同时，可以很明显看见的，便是安晏晏的面色彻底一松，随后，就像是有一双手在她的身旁无形地推动了一下。
原本闭着眼睛，好好坐在凳子上的人，忽然之间就全身松软了下来，仿佛没骨头一般地往地上倒去！
而杨咎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女友的身上。
现在一看见她的情况发生变化，当下，几乎是立刻他便上前将她稳稳地扶住，抱在了怀中，因为如此，这也避免了安晏晏直接摔倒在地上的结果。
而另一边，从一开始看见安晏晏快要摔倒的时候，席慕川就没有动。
因为他早就知道杨咎会出手保护，所以他还是撑着额角，坐在凳子上深吸着气想要缓解脑子里的疼痛。
其实从给安晏晏落下剪刀开始，这样的痛苦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上，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刺痛还不是很明显，而且之前席慕川也做好了准备会应对上这些，所以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手下飞快地进行着工作。
可是渐渐地——
他每落下一次剪刀，这样的痛苦便更甚一分，就像是这些刀子都活生生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现在仔细算算时间，从一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那种原本还真是针扎的疼痛已经演变地几乎叫人抓狂。
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克制力，席慕川才终于忍住了不叫自己痛呼出声，但因为隐忍，他的下唇也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远远看去，这样的颜色衬托着他英俊的面庞，宛如是暗夜的吸血伯爵。
可是，唯一在现场的杨咎此时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别人的“美色”。
从扶住安晏晏，确定她没事以后，他立刻就将担心的眼神看向了席慕川：“席，席先生，你，你没事吧？”
席慕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都是正常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多得没必要再问。”
“可，可你会这样一直疼下去吗？”
毕竟现在这幅模样的席慕川实在是太叫人担心了，那惨白的面色，光是瞧着就叫人触目惊心、
虽然就像是席慕川说的那样，之前对于这件事情杨咎就已经有所了解，可是等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有些心下发颤，同时也更加愧疚。
席慕川睁开了半阖的眼睛：“不会一直疼下去，但是一天几个小时，都是注定好的，不会改变。”
而这样的痛苦，具体也要经过上几年才会消散。
杨咎咬了咬牙：“是我和晏晏拖累了你，我杨咎欠的人情和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我家在当地还算是有点影响，接下来席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需要跟我说一声，我一定……”
“好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这一次，不等杨咎把话说完，席慕川便已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而因为刚缓过一阵痛苦不堪的疼痛，所以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杨咎道：“这件事情也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痛苦，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也是事情的参与者，我的惩罚来的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我是亲自动手操作的人，而你作为参与者，当下虽然没什么事情，可是从明天开始，一样的痛苦便也会来到你的身上，所以……你就好好珍惜今天难得身体健康的时间。”
因为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到了。
席慕川面色沉沉地开口说道，语气淡淡，也没什么威胁。
只是听上去还是格外渗人。
可对于自身的痛苦，杨咎多少也能承受的来，就是眼看着不相关的人受苦，他依旧有些难过，知道席慕川说这些话其实是在变相地安慰自己，所以他感激地红了眼眶：“席先生，原来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可是现在，我为我之前错误的认知和你道歉！”
“你是个很好的好人，今天晏晏能遇上你，真的是她的运气！”
席慕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必了，这些话对我说没什么意义，你只需要记得我之前和你的约定，这次安晏晏的事情不要被菱儿知道，之后她给你打电话的话，你按照我们说好的，和她说安晏晏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要她不要再挂念。”
“好的，我明白了！”杨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犹豫的道理。
而在得了这样的回答后，下一刻，席慕川也对着外面挥了挥手，明显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可以了，你带着你的女朋友走吧，记得我对你的嘱咐就好。”
“那……我可以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杨咎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
话语间，他也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是席慕川不答应他也完全不会生气的样子，可以说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的层级。
而席慕川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眼看着杨咎如此“可怜”的模样，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因为疼痛稍稍褪去，他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凶狠：“你要问什么？”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救晏晏是为了不想叫苏师傅铤而走险，承受不必要的痛苦，可也许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你答应我的请求，好像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多问一些关于其中内情的事情吗？但请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恶意的！”
对于这次的这件事情，杨咎也是单纯地感激恩人，所以如果有什么他能帮得上手的，他也想要经历帮助。
只是——
他猜对了席慕川心中还藏着事情不假，可是，他藏着的事情，却不是杨咎这样的人可以轻易帮得上忙的。
甚至可以说，这世界，现在能帮助他的人，已经不复存在。
于是下意识地，他轻轻地勾出了一抹略带苍凉的微笑，仿佛是隐含着无尽的悲凉，席慕川一向无风无波的面容上，在杨咎的面前，第一次出现了浓浓的疲惫。
他微微红了红眼睛：“你很会看人看事情，确实就像你说的，我心里藏着很多事情，本来，我是不打算将这些东西告诉别人的，而事实上，怀揣着这样的秘密，我也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可是……”
也许真的是过了太久，他也瞒了太久。
人的心放的东西多了，也总归是会疲惫不堪的。
他揉了揉又开始刺痛的太阳穴，半晌过后，到底还是接着开了口，一字一顿地说的毛：“其实我快死了。”
——
房间中，顷刻之间已经一片安静。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此时按下了暂停键，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都仿佛没了声响，连带着，杨咎也呆愣在原地忘了自己的动作。
许久过后，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般，杨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是那受惊吓后的颤音，却还是没有消失：“你，你别和我开玩笑啊！”
什么，什么快死了的话？
这，这怎么可能呢！
杨咎越想越觉得好笑，下意识地，他也真的笑了一下，就是脸上非常僵硬；“你，席先生，你的身体现在看着还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快要死了的人，况且，况且你还那么年轻！”
按照岁数来说，怎么席慕川也不能是快死了的人啊！
杨咎在心中肯定般地点了点头，因为笃定自己的这个想法，所以他的面上也放松了几分。
可是，席慕川并不是开玩笑，快死了，也真的是快死了。
他不急不缓地勾了勾唇，脸上没有悲切，也没有波澜：“我的话是真的，因为我快死了，所以就是我救了安晏晏，也不会损失什么，反正痛苦也不过这小半年，小半年之后，死了人哪里还会有什么痛苦不舒服的……不过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告诉你这件事情还，只是为了向你说明，我的事情，你想帮也不可能。”
“好了，快点带着你的女朋友回去吧，别待在这里了，我得趁着还有时间收拾一下菱儿的房间，不然被她看出你们来过，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好解释。”
“可，可是你的身体……”
“够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过问的，我想我刚刚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杨先生没必要最后还和我闹出什么不愉快。”席慕川放沉了语气，因为他的周身气质本来便不算柔和，所以一旦严肃起来，样子也是叫人有些心惊胆战。
于是下一刻，尽管其实在心中，杨咎还有许多的话想要说，想要问，可是因为席慕川的态度，他也都只能将这些东西都憋回心里。
咬了咬牙后，下一瞬，他也将怀中的安晏晏打横抱在手中，准备从房间中带出去。
可没想到的是——
开了门后，原本应该是无人的门口，此时却直直地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不知是站了多久，这么长的时间，都是悄然无声，不是杨咎开门的话，屋中几个人都不会发现。
于是当下，抱着安晏晏的杨咎猛地吓了一跳，随后在看清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后，他的面色就更是苍白，下意识地，他转头去看身后的席慕川。
但此时，席慕川与他也是一样的神情——
一时之间，屋中的空气再度凝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