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偏偏看上我这家商铺?”赵惜月抱肘立在酒楼栏窗旁,一脸警惕。
“我说过了,恰好适用而已。”钱满江默默取过酒杯,“价格你随意,只要不太过火,我都能接受。”
“你就没想过,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不会。”钱满江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兴味。
赵惜月心里明白,眼下,单凭她一己之力,是对不可能将母亲的商铺重新立起来的。哪怕她不管不顾一定要将两家商铺都开起来,用不了多久也会入不敷出的。这一切一切不单是资金的问题,还有她能力的不足。
思虑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不懂行,价钱你定。但是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钱满江抬眼,颔首示意她继续。
“我希望你能教我经商之道。”
语毕,钱满江盯了她良久,忽然一声轻笑站了起来,“好。那就把我给你的文书签了吧。”
暗中攥了攥拳,赵惜月一声叹息走向前去。
钱满江蛰伏那么久,就为得到她的商铺,而她将所有希望押在钱满江身上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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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钱府,赵惜月躺倒在床,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在下午与钱满江签订完文书后,赵惜月便随他一起去了他在长安街的众多家店铺查账。他负责执笔,而她站在一旁一边磨墨一边学习。之前只知他查账速度极快,没想到他今日算起账来却是慢慢悠悠的,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她能够跟得上。
赵惜月努嘴,分明就是故意整她,基础都还没开始教呢,就算放慢了速度她也照样看不懂啊。
“少奶奶,还用晚膳吗?”梅香看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轻声问道。
“不了不了,我要先睡一会。”
“少奶奶……那个……今天欧阳家的来了……”
“噢噢……”赵惜月迷离地应声,一息方寂,腾得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欧阳家?”她的双眼瞬间来了神儿,忽闪忽闪的。
“是啊,奴婢先前听府院里的其它下人说的。”
“可是来找我的?”
“好像……是来找老爷的……”
“哦……”掩饰不了眼中的落寞,赵惜月整个人一耷拉,又躺了下去。
也是,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外女而已,欧阳家又岂会在意。
与此同时,立松苑书房内,钱满江从铩羽手上接过一封信。
“公主托我将此信带与您。”
然钱满江接过信并未拆开,而是淡淡对铩羽道:“今后你便去赵惜月哪儿当值,保护她的安全。”
“这……公子……”铩羽面露难色。
“日后,她要是出了任何事,我便拿你是问。”
“属下斗胆,敢问公子为何要在意一个无关之人的死活?”
“只要她还活着,便是我的所有物,除却我,谁都不能决定她的生死。”钱满江眼中出现一丝狠厉,他冷漠地瞧着铩羽,像极了一头孤狼。
“属下明白了。”铩羽躬身,退了出去。
钱满江这才将视线转至那封信笺。
信笺外壳有着一种不知名的红色条痕,细碎的花瓣镶嵌其中,仿佛还能逸出淡淡香气。
钱满江注视其良久,终是将它塞进了一本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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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惜月今天起了个大早,立松苑上下都不难看出她透着一股子兴奋,甚至还难得和颜悦色地与大少爷共进早饭。
“今天学什么呢?”马车上,赵惜月摩拳擦掌地看着钱满江,眼中希冀。
钱满江撇她一眼,不言,继续看向手中的读本。
这次,吃了瘪的赵惜月并没有什么不快活的感受,她撩开帘子想要看看车外的风景。
她如今已拜钱满江为师,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她。
她想要看风景自我开解,谁知撩开帘子竟看见窗外竟是悬崖峭壁。
“怎么回事?”她身子向后一缩,疑惑看向钱满江,“我们不是去你的铺子上么?”
“谁说要去铺子了?”钱满江放下书本,眸色犀利。
“不去铺子要怎么学……”话出一半,感受到钱满江不善的脸色,赵惜月渐渐闭了嘴。
这家伙想干什么?
赵惜月眯着眼,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击破,可是,她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们不是在上坡上行路吗?为什么马车一点颠簸都没有,像是在平坦的大路上?”
“还算你有点观察力。这关你要是过不了,学了也是白学。”这下,钱满江终于撇开那拿书,正儿八经坐直起来。
“商场浮沉,最重要的是敏锐。如果这段路结束你依旧毫无防范与警惕,那你在商场不过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是因为相信你……”
“商场无父子。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信赖我?”
“我……”赵惜月一时语塞,后背一抽。
“到了,下车吧。”他话音未落,马车便已缓缓停下。
赵惜月心中一惊,这人明明在与自己谈话,但注意力依旧放在马车的行进上,就连马车快要停下的趋势都能察觉到。
见赵惜月没有动,钱满江自行先下了马车,一番动作才让赵惜月微微晃过神,她赶忙跟在钱满江后头下了车。
钱满江今天果然没有带她去商铺,而是带她来到了白马寺前。
“你这是何意?”
“不是只有商铺才能看到生意。”
“嗯?”赵惜月随钱满江的目光看去,只见这白马寺外,一群小贩一字排开。
“他们……”
“这里算是一个小型商场。他们用最少的成本在做经营。”
“他们的单位与长安街相似,只是规模不同。”钱满江向前走去,来到那些个商贩面前游走。
赵惜月紧紧跟着他,左右张望着那些小贩们。
她幼时来此,最喜欢的便是来这小型集市逛一逛,因为寺庙受众广,这里所贩卖的东西种类也十分繁多,时不时就会有些个稀奇玩意儿。
“这些商贩有何不同?”闲逛许久,钱满江出声询问赵惜月道。
“贩卖的品种不同。”赵惜月理所当然道。
“还有。”钱满江厉声。
“还有?……”她眼神困惑。
“你可有想过为什么每个商贩都要带着一块写着字的旌旗。”钱满江忽然止住脚步,没有回头。
赵惜月这才四处望了望,发现,果然这些人都带有旌旗,只是上面的图样字样不尽相同。
“样式不同是因为……哦!他们所针对的受众不同。就好比贩卖儿童玩意的小贩用的是一些鲜艳张扬的颜色,字样较为圆润。”
“而绣品的旌旗会在纹路上做些花样,字也不是写的,而是绣的,诸如此类。”
“嗯。”钱满江淡淡点头,算是认可。
“旌旗算是一种表明身份,吸引顾客的所在。无论规模还是地域,都少不了它。”
“如何吸引顾客是为商最为重要的一点。如果你无法吸引顾客进店,那么,哪怕你所卖的东西有多好都无济于事。”
赵惜月点点头,继而跟上钱满江的步伐。
旦见钱满江在一家卖香囊的小贩面前停下,买来一个湖蓝色芍药花纹香囊,递给赵惜月。
“你说你要做绣庄,可你所做之物究竟和这些小摊小贩所制的有何差别?为什么他人不买这种绣品偏偏要买你的?”
“京城最为火爆的锦绣阁,你可知他们用什么吸引客人?”
“这我知道,锦绣阁的绣样出自尹夫人之手,而绣娘们大多都是宫中退下来的,因此大火。”尹夫人是圣武帝面前的红人,终身未嫁。盛传她年轻时与先皇后交好,因为身世问题只能成圣武帝的秘密情人。她师承大魏最为著名的绣师段氏,是她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亲传弟子。
如此传奇之人,最后竟不再刺绣,只出图样,这令京城多少人前仆后继,只为能够买到一件出自她之手,哪怕只是绣样出自她之手的衣物。
“不错,它打的是传奇牌。可你是否知道,在锦绣阁初开之际,差点经营不下去了。”
“什么?”
“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其生意火爆后众口相传的故事而已,故事的作用不过是增加其传奇性,叫人向往。它创始之初的第一单生意,靠的是将其成品送往宫中,赠予先皇后。”
“先皇后在翌日的宫宴中便是穿了锦绣阁的那件成衣,而后引得京中名门贵妇小姐们争相模仿,慢慢建立口碑,这才有了今天。”
赵惜月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想起来,京城每年一时兴起的风气都与个大宴会上某位万众关注之人所做所有有关,毕竟那些贵人们无论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都被被人极力美好化的。
要说当今皇后,实为她亲姑姑,从前也是一心想要将自己娶了去当儿媳的。如今她这般身份,怕是再难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