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盛宴正式开始,第一道程序,便是众人向皇后贺寿。
“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匍匐顶礼,皇后一人立于万人之上恬淡静笑。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寿辰,北荒派了云霄公主前来恭贺。”黄门从外来,于大殿上汇报。
“哦?”皇后那双凤眼微微一睐,巧笑道:“那还不快快请上来!”
与她亲切的态度不同的是,下座的文武百官,皇亲贵胄统统露出迷惑神情。
眼下,北荒与大魏的局势不明,北荒怎么敢公然将自家公主送过来?
黄门领命下去,很快便将一身着异国华服的女子带了上来。
“云霄拜见大魏皇帝,皇后。”旦见那女子盈盈一跪,俯得很低。
她带着面纱,叫人看不清面目。
然,坐上的圣武帝却有些不安了起来。他频频看向那女子,渴求从面纱下看出什么来。
皇后斜眼看着皇帝的神态,微微掐了自己一下才勉强能够保持那份娴淡的微笑。
“公主何须客气,来人,赐座。”
可云霄只站着却不动,“云霄此次来不但给陛下娘娘带了贺礼,还准备了一个舞蹈,想为娘娘贺寿。”
“公主还,真是盛情啊……”皇后僵硬撇嘴,正欲说些拒绝的话,却被圣武帝插了嘴。
“来人,奏乐。”
倏尔,乐声响起,云霄向后浅浅一退,一丝箫声渐起,大殿最中央的那名女子将身上的华服慢慢褪下,雪白的衣裙露了出来,旦见那件白色衣裙上有淡淡黑纹,如泼墨般浓淡相宜。
她缓缓转身,随着韵律慢慢转动起来,宛如一朵在墨色中盛开的白色的花,叫人瞠目,叫人移不开眼。
圣武帝紧紧盯着殿下旋舞的女子,双眼渐渐变得痴迷。
皇后翘着嘴角看着这场演出,面上却已是僵硬着一动不动,她长长呼吸,以调节自己的心情。
音乐渐快,女子欢快如清晨黄鹂,四处流转,那身姿,那双眼……
圣武帝不禁紧紧攥住手,他抑制不住自己,生生走下高台,走向那个女子。
满堂错愕中,女子的舞蹈并没有停下来。圣武帝此时已走至她面前,他的手有些颤抖。女子回旋回旋,却在刹那间,白纱旋转飘落,那张脸暴露无遗……
“阿萱……”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帝陛下此时如受伤的野兽,神情哀痛得看着眼前的女子,“阿萱,是你,你回来了是不是!”
阿萱……听到这个名字,不仅后宫之人,就连文武百官都大吃一惊。
阿萱是何人,在场之人无人不晓——先皇后呐!
圣武帝发妻,上一代北荒王最为宠爱得小女儿,陛下为她起得汉名便是阿萱。
这位先皇后曾陪伴陛下走过少年,与他一起面对险境,重重磨难,最终才修成正果,与他一起登上巅峰。
谁知苍天不公,多年前因北荒王病重先皇后被急召回北荒,却遭人截杀,生生死在了半路上……
只是,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殿上这位女子分明还十分年轻,怎么可能会是先皇后呢?!
圣武帝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攥住面前女子的双肩,死死盯着她。
那眉眼,那执愁的思绪,那迷惑时的小动作,简直,简直与他的阿萱一模一样啊!
“陛……下,陛下,我,我不是……”云霄有些不自然地挣扎,磕磕绊绊地说道。
“姑姑早已去世多年了,我……我……我不是……”
她一语如点醒梦中之人,武帝双臂倏然下滑,整个人仿佛要缩作一团。
是啊……阿萱阿萱已经死了,当年,就连她下葬都是他亲自将她放进去的啊!
踉跄后退数步,武帝垂下头。
“来人,赐座。”皇后亦走了下来,她先是体面地命人带云霄公主上座,而后一把扶住圣武帝,将他向后拉。
“陛下,陛下?”她轻言轻语地呼唤他。
“朕没事。”圣武帝甩开她地手,自己向后走去。
众人向皇后投去异样的目光,有担忧,有嘲讽,有疑惑,可她好似没感觉一般,依旧淡笑着,回了自己的位子。
虽说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整个宴会的气氛还算融洽,其间,七皇子沈恪作为皇后之子,领着诸位皇子皇女们向皇后祝礼。
“那个便是沈恪吗?”云霄在侧位看着那个一身绛衣,面色偏冷但嘴角扬笑的自信男子,扭头与自己的婢女说道。
“是的,公主。”
“也就那么个样吧,和他比起来,差多了。”她眨巴着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怎么样,他那边可有动静?”
“公主,他已经往宫里来了。”婢女俯身,在她耳边说道。
“哦。”云霄状似无意地拨弄自己手上的玉镯,撇了撇嘴角,“他倒是在意,在意谁呢?我?还是她。”
女子眼波流转,微微仰起头,正好对上那位七皇子看过来的目光,她无惧地迎上,傲气满当。
沈恪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在为皇后祝寿后悄悄离开了大殿。
“七皇子。”九儿向沈恪行礼,将他拦下。
“她在哪?”沈恪眯起眼来,容貌与殿上那位娘娘有七八分相似。
“翊坤宫。”
“带我去见她。”他厉声道。
“殿下莫急,待宫宴结束再去罢。”
“你敢命令我?”沈恪眼中寒光如练。
“奴婢不敢,这不过这是娘娘的命令。”九儿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哼。拿母后压我?”沈恪并不理会九儿,脸上阴鸷,噔噔就往翊坤宫走去。
“殿下!”九儿抬起头,见其已走,面上却闪过一丝笑意。她慢慢起身,回到大殿。
大殿首上,小侍女伏在皇后耳旁道:“娘娘,成了。”
·
钱满江没有任何理由入宫。
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骑马临近皇宫,而后,飞跃城墙,避开逻位在皇宫顶端游走。
铩羽并未传来确切位置,但他却可以找到他。
眼见远处一座宫殿处升起一丝袅袅紫烟,钱满江迅速向其接近。
就在他即将靠近哪儿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令他停下。他隐于檐顶,静静看着一身着绛衣的男人怒气冲冲走进那组宫殿。
“公子。”铩羽来到他的身边。
“如何?”
“皇后将少夫人用香迷晕,藏于殿内。”
“刚才进去的是皇后之子,七皇子沈恪。”
“沈恪?”钱满江哼了一声,锐利抬起眼,目光落在那座宫殿上,充满嘲讽,“有意思。”
“公子……有一事……”
“说。”
“我先前打听少夫人之时,曾听过一说,说是皇后一直极力想将少夫人嫁给沈恪……”
“正妻?”
“正妻。”
“哦?庶女作皇妃,还是炙手可热可能登顶的皇子。”
“云霄进宫了。”他忽而转移话题道。
“公主?”铩羽有些讶异。也不怪他不知道,他如今被钱满江调区赵惜月身边。而赵惜月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成天到处乱跑,他也只能时刻盯梢,故而并不知道其它地方的情况。
“在前殿。”
“公子是担心公主的安危?”
“你去吧。”
“那这边?”
“有我。”钱满江抬起头,狠厉的神色戳进铩羽眼中,他微微一退道是,迅速离去。
然而,钱满江并没有动。他只拿出一团蓝色圆粒,一把捏碎,向下撒去。很快,那些粉末散落,有的飘落地上,有的飘到那些守宫宫女侍卫的头顶。肉眼可见的速度里,那伙人纷纷倒地。
再说那宫内,沈恪一步进入那翊坤宫中,立刻闻到一抹香味。
他于香道并不了解,直觉那香味十分诡异,当即用衣袖捂住口鼻向前走去。
皇后并没有太过刻意去藏赵惜月,就那么大大方方将其放在自己的床上。
沈恪见到远处静静躺在那的赵惜月,不由变了脸色,他快步走向前去,一把扶起了赵惜月。
“阿惜?阿惜!”他唤道。
女子身上有一股与室中熏香迥然不同的异香,可沈恪此时已顾不上太多,他极力想将赵惜月唤醒,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
渐渐地,脑子有些昏沉,体内有一股子热气向外沸腾,女子身上却是出其的冰冷。不由地,他想向她靠近。
钱满江在解决掉宫外一袭人后,轻松走进翊坤宫,然入宫后,他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心中思忖,他暗道一声不好迅速向前走去。
果然,大殿中央的床榻上,那绛衣男子已紧紧拥住赵惜月,神色迷离,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
钱满江掏出一颗石弹向前弹去,借助内力令石弹在两人之间炸开,生生分开了两人。
沈恪本有些神志不清的大脑被这陡然一击震得清醒了些许,他撑开眼帘,看见一蓝衣男子从后头扶住赵惜月,将她揽入怀中。
沈恪有些迷茫,“你……是何人?”
钱满江冷淡盯着他不语,将赵惜月打横抱起,稳步走出宫殿。
·
“公主,铩羽来了。”大殿之上,云霄身边的婢女迅速察觉到铩羽的气息,向云霄禀告。
“铩羽,一个人?”
“是的,公主。”
云霄眼中明显有失望之色,她举起眼前的酒杯,学着那人摩挲的模样,明明还未喝些许,眼睛里却已有了醉意。
“啊……真是可惜……”
首位上,帝后均不动声色看向云霄的方向,可她仿若未见,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陛下看上起,十分喜爱那位云霄公主呢。”皇后将目光转向圣武帝,不痛不痒地说道。
圣武帝恍若未闻,自己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皇后嘴角一抽,“既然陛下如此喜欢,那臣妾……”
“不要自作聪明。”武帝冷冷扔下这一句,起身离去。
皇后错愕看向天子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充斥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