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为难他了?”转过头时就火速变脸,对叶欣和颜悦色的说道:“我们刚才隔得远,都没怎么听清楚,我的意思是能否请小友再弹奏一回?”说完又斜眼看他孙儿,那意思是‘这个要求也过份吗?’挤兑得俞浩无话可说。俞浩猜不到爷爷此举意在何为?连自家孙儿都猜不出来,旁人更是猜不到了。
其实,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他一生都在乐曲中度过,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富有节奏感与影响力的曲子。他只想再听一遍罢了!人老了,什么都差劲了!但有一样他是最得意的,那就是对乐曲的记忆力。平常一首新曲子,他听过一遍就能大概记个七八分。
可是此人弹的却是只记了三四分,也许是新乐器的原因,让他记不住更多的音谱。甭提弹出来了!也许,再听一遍,再听一遍就记住了呢!如此一想,他怎能不着急?如此好曲,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拜师其实也是出于这一想法。可见老人对叶欣刚弹的这几首乐曲已经痴迷到一定程度了。也难怪乎年轻时就有人称他为俞家一乐痴的外号了!
老人此话一出,四周立刻传来附和声,“是啊!是啊!再弹一回吧!”
叶欣才不想再弹了呢~可这么多人又不好拒绝,引起众怒的人接下来的人生都会莫名其妙很倒霉地。叶欣不说话,大家喊着喊着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就算叶欣表现出不愿的意味来,大家也不能强求。因为弹曲子,首先就得看弹奏的人的心情。同一首曲子,弹好弹坏还不都是他呀?这么一想,大家也就安静下来。
自古以来,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对乐师都是很尊重的。无论祭祀、出征之前、欢庆丰收什么的大型活动都离不开乐师。喜好音乐的国君也不少,也很重视乐师的。像战国时的齐宣王,他最喜欢听竽,每次都三百乐师齐奏乐,结果就出了个滥竽充数的成语。
不过,过世的始皇帝陛下不知为什么,置办了那么多美人和乐器在宫室里,却不是那么爱听音乐的,倒是很爱读书。好在即将继位的二世是个好乐的,这回乐师们可要扬眉吐气了。
看众人不怎么激动了,叶欣才缓缓说道:“谢谢老人家和众位的抬爱,可是今天太晚了。”说到这时,假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他们看,再揉揉眼睛,“精力所限,在下只能再勉强弹奏一首,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明晚若像今晚一样,大家来时,我一定多弹几遍给大家听!不知大家的意下如何?”至于明晚他们还找不找得到她,她可不管!嘿~!
众人原本以为他会说‘天色已晚,就不留大家了,不如各自回去洗洗睡吧!’打发了他们呢!还好,他同意再弹一首,着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大家忙不迭的应道:
“好的,好的!”
“不介意,我们一点也不介意。”
“能听到一首完整的曲子也不需此行了!”
“大家同意就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叶欣也不多说,走了回去。重新在琴案旁坐了下来。先想想弹个什么曲子才好?这回可不弹让人热血沸腾的曲子了,来个小夜曲、催眠曲之类的,有助睡眠的曲子最好不过了。省得他们听完觉得不过瘾,还想听,还来烦她。只是搜索了脑内的记忆,似乎知道的筝曲里还没有这种曲目。倒蹦出来一句罗曼·罗兰的话:音乐不是一种单纯的消遣,它或是对于心灵的一种理智上的裨益,或是镇定灵魂的一种抚慰。
叶欣按上太阳穴,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了,真不是个好事。回想所需要的东西时,总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不怎么相关的典故和知识点来,增添旁枝末节。叶欣集中精神想了一遍所知的谱曲。既然筝谱中没有,那只好从别的乐谱中去找了。记得小时侯听过一首歌还是曲子了?有段旋律很轻很柔很好听,听着听着就很快睡着了。应该是催眠曲吧!要不摇篮曲?不管了,就弹它了!
筝音又起。大家凝神细听。似连欲断的轻音里,脑海中渐渐勾划出一副温馨的画面:村子里,某一户人家。时值深夜,暖洋洋的烛光映照下,一个母亲轻推着一个小小的木摇床,摇床上躺着可爱的婴儿。那个母亲正在哄其睡觉。一开始孩子很调皮,睁了乌溜溜地大眼睛就是不肯睡。母亲又是讲故事又是扮恶脸,可就是不管用。后来母亲哼唱着,调子优美好听,婴孩听着听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家听着听着,觉得这筝音也模模糊糊起来,就像那个母亲的哼唱,就像在唱着一个遥远的梦。深藏在每一个婴孩的记忆深处的那一种声音:慈爱、和美、温柔,带着宠溺的女声。缓缓地在他们的双耳中钻过,萦绕不去。
静静的,大家放松心情,就像身处草地似的一个挨一个的坐了下来,接着眼皮垂下轻轻合上,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看,只要用耳朵听就好。然后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含着笑意。然后,一个个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当叶欣弹完,这里也躺了一地。叶欣看着他们,不觉也有些困倦了。拍起将将睡着的俞浩,“俞兄,附近还有空房吗?最好是清静点的!”
俞浩勉强撑起眼皮,头脑还不大清醒的看着叶欣说道:“哦,我这儿院子东西厢各有一间空房,是我平日思索和创造新曲调用的,鲜少有人打扰。姜兄累了可自歇息。”他懂,姜兄是不想回有同僚在的那所院子吧!俞浩本想躺回去,但又想姜兄是初次来他家,怕他找不到,于是又坐了起来道:“还是我带姜兄过去吧。”
叶欣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众人,礼貌的道:“那他们……”在这里睡下明早起来指定会不大舒服,腰酸背痛啥的少不了。着凉腹泻或者感冒也大有可能。但这是他们自找的。可是,把他们弄睡着的是她,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俞浩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不请自来的客人,不必管他。”没赶他们出去,就是他这个做主人的厚道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地方。叶欣道了声谢就进屋去了。俞浩转身要往回走,还想着:现在还不能睡,还得回去一趟,把爷爷叫醒。只是刚抬起脚困意就赶上来了,实在抵挡不住,他又转回身想推开厢房的门,然而迟钝的手脚却似酒醉时那么不好使了,意识更是模糊起来,眼帘渐合,身体随即无力地向下滑靠着门堆萎在地,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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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红蜘蛛和梅香暂住之处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遇到什么事了?”那声音又说到。同时一个人影慢慢坐了起来,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梅香。
呼~原来是虚惊一场。红蜘蛛和苏锦对看一眼,心下稍安。见梅香眼神迷离,一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红蜘蛛关心道:“梅香,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样?头还疼吗?”
“刚醒,没事了。头不怎么疼了!”梅香乖巧的答道:“不过,好奇怪?我想不起来为什么头疼了!好像突然就头疼了,醒来后你问我怎么样,我才发现头不那么疼了。”
两人又对看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告诉梅香病因,万一她再头疼,那该怎么办?就是看她喊疼,她俩也受不了!
苏锦呵呵干笑两声,道:“啊~,没事就好!你突然头疼,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呢!”
红蜘蛛又安慰的道:“可能是赶路累着了吧!要不再躺下歇息一会儿?”
“不用了!现在不困。梅香惭愧,害你们担心了!嗯?”梅香语调柔柔的正说着,突然咦了一声,吓得两人神情又是一紧。以为她又要喊头疼什么的呢?谁知她只是偏了下头,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坐着,过了一会儿才道:“真好听!”
两人不解,梅香这是又怎么了?苏锦好奇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梅香讶然看向她俩,“怎么?你们刚才没有听到吗?有人弹琴呢!”
??两人光顾着观察梅香了,哪还有空理会别的!经过梅香这一提,两人也不由注意起来细听,隐隐约约还真有琴音传来。不对!红蜘蛛随即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不,不是琴音。琴音不会有这么高的调。”而且那曲子也是她从没听过的。
红蜘蛛想了想,推开窗户。三女听到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弹奏的地方与她们相隔不远,似乎就在前面靠右侧那个院子里。
苏锦点头同意,并叹了句“好听!”
三女继续听那乐曲,一时无人想说话。直到一曲终了,三人才各自吐出了一口长气。
红蜘蛛赞道:“真是好曲!弹奏的人更是技法高超,太厉害了。有的地方处理的更是巧妙,像我久弹琴的也想像不到啊~除了拨、按、划、揉、挑,还可以这样弹!不经千百遍的练习,恐怕也弹不出这样的好曲。若是我的话,弹是能弹,但也弹不出这样的味道来!”有别于琴的另一种风格。看来是她所比不了的乐器之优势了。
梅香附和道:“是啊!是啊!真好听!我现在不仅感觉不到一点头疼,连心情也变得愉快了。”
“何止愉快?我看你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比我还精神呢!”苏锦接道。
梅香奇道:“嗯?是吗?这我倒不知道。只感觉之前的疲累尽去,浑身轻松。”
其实红蜘蛛和苏锦也有这感觉,听梅香一说,两人神情立时变得奇怪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音乐一道合于七情。弹琴弹好了,能让听的人心情可悲可喜。心情愉快不算什么,可让人恢复精力,那就很神奇了!表示弹奏者在更高的层面上有所突破。
红蜘蛛想起她的师祖仅仅是摸到了边缘,就已经被当时的人称作是当世无双的大师了。师祖说过,她的琴艺已达人间尽头,并且再无师可学了。她因琴所感悟的道,也无法诉著于文字,只能失传了。她还说如果再往上的话,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感天动地。可惜,师祖没有更长的寿命,没过多久就逝世了。此时,不禁想起代代相传的话来,红蜘蛛忽然有去见一见那个弹奏之人的冲动。
苏锦也想起了教她琴艺的大哥令狐聪。他弹起琴来,也有诸多的奇妙之处。有一次她就看见他在山林里的小溪边弹琴,不大一会儿就有鸟兽凑过来听。有时还会让人产生幻觉。记得那次她贪玩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两个她打不过的坏人,亏得令狐大哥在旁弹了一首曲子,那两个坏人就自己打起来了。
他们脱险后她问那是什么曲子,令狐大哥说是迷魂曲。她就想学了。可是令狐大哥说教不了,不是他不肯教,而是她就算学会了曲子也弹不出那样的效果。她还以为是她年纪小功力弱的关系。可令狐大哥说这个跟武功内气什么的无关,即使她的武功以后练得再厉害也弹不出迷魂曲。果然,她后来学会了曲子,正如令狐大哥说的,无论她弹多少次,都没有让任何一个人产生幻觉。
她很不解,为什么一样的曲子,她弹怎么就没效呢?后来她想,也许这就是她父母让令狐大哥当她师傅的原因。也许,这就是他天生的本事,不同常人的地方吧~!今天听了此曲,想那弹奏之人也像令狐大哥一样,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吧!今天教完琴,令狐大哥就又出去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秦宫里?他若听到了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去找那个弹奏之人,一较高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