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6日晚八点。

历时一周的无头尸案凶手终于被抓获。

牧野看着坐在审讯室中目光呆滞的沈颛尘，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小时前，孙法医对三名死者的头部进行了检验，发现他们的头部均有开颅的痕迹，而且大脑内部已经被搞得一团糟，大脑皮质破损严重。这应该就是之前徐换羽口中的“实验”造成的。

而沈颛尘的实验室内的铁质推车，窗台，手术刀以及“实验台”等多个地方都检验出了分别属于三名死者的血迹。

沈颛尘是在回学校的路上被顾溪他们拦住的，从上警车一直到回到警局一路上他都在强调自己是成莘大学的教授，警察一定是抓错人了之类的话。

牧野正想着这个老教授一会会如何解释自己的犯罪行为的时候，顾溪进了监听室，递给他一份文件。

牧野看向他，他没有说话。牧野满怀疑惑的打开文件，仔细阅读了一遍。

“沈颛尘有阿尔兹海默症？！”

“对，”顾溪说，“这份文件是他的律师给我的，他在去年就被查出有阿尔兹海默症，为了能继续研究才想学校隐瞒了这件事。”

“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顾溪一脸的不满，解释说：“还不是他那个律师，非要说，他的当事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不可能是连续杀害三个人后还割头抛尸的凶手。”

“这么说是有点道理，不过正是因为这件事，不是更能说明他想要在病情恶化之前实现他所谓的‘理想’，才会疯狂到用活人去做实验吗。”

“所以我就说，那个律师就是想替他脱罪。”

牧野再次看向审讯室中的老人，他正用手指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写着什么。

“不过，”顾溪又说，“最麻烦的就是，他最近病情加重了，记忆可能会出现问题。”

“那就是说，审也审不出什么结果，他已经不记得他杀过人了。”

“目前是这样。不过，后面我们会请专门的医生来帮他治疗，尽量让他能想起来。最起码，现在铁证如山，他就是凶手，所以，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牧野没有再说话，脸上的表情沉重。

“怎么了？凶手都伏法了，你怎么还拉着个脸？”

牧野摇摇头，说：“不清楚。”

“你们天才，我真是不懂……”

“我想见见徐换羽。”

顾溪不太明白他现在想要见徐换羽的原因，只是点头同意了。

徐换羽显然一点都不惊讶能在审讯室看到牧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单侧玻璃，说：“咱俩见面也有人在看吗？”

牧野也看向那边，他知道另一边的监听室只有顾溪在。

“这是规矩，况且我本就不是警局的人。”

徐换羽表示理解，然后说：“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吗？”

“沈教授的事……你跟荻花说过吗？”

徐换羽没有说话，但牧野从他复杂的表情看出来，沈荻花并不知道这件事。

“荻花……”徐换羽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她真的很好。说实话，当年你明明比我优秀许多，但是她却看上了我，而且我们还在一起了。”

说实话，牧野以前，不，到现在也一直觉得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够和他并肩而立。并不是他眼光有多高，只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智商150的人和智商100的人怎么可能会正常相处？就好像一方在说今天是晴天而另一方却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他们永远不可能在同一频道上，强行相处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厌恶对方。

退一万步来说，这两种人即便是做朋友，可能都很难，有谁会主动搭讪一个连他随便说的一句话都不能理解的人呢？

牧野突然想起了苏绘衣，大概真的是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因，他竟然能在生命已经走过三分之一时遇到她，感觉像是上天的眷顾。

“荻花她……知道教授的事，一定会很难过吧。而且还是我举报的，呵……”

徐换羽眼中尽是心疼以及羞愧。

“沈教授有阿尔兹海默症，你知道吗？”

“知道，教授跟我提过。现在想来，教授可能就是为了在病情加重前结束研究，才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吧。”

牧野没有说话。

徐换羽笑了笑，说：“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你以前总是一副孤傲的样子，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总觉得没有人跟你是‘一类人’，说话也不顾周围人听不听得懂，自己说自己的。但是现在，好像更平易近人了呢，话好像也变多了。”

“对呀，我的确变了，你也变了。”

徐换羽还在笑着，没有接他的话。

半晌，牧野开口道：“庄延依旧坚称是自己犯的案。然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沈颛尘，包括你的口供。沈颛尘本人因为阿尔兹海默症加重，已经记不起他杀人的事了，虽然他的律师极力辩解，但他依旧会被起诉，庄延应该也会被以妨碍公务罪起诉吧。而你，顶多算个胁从犯，而且也没有做实质性的杀人行为，估计过两天就会被放出去了。”

“是吗？”

牧野发现徐换羽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好好安慰荻花吧，这么多年她就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也挺不容易的。”

徐换羽笑了笑，说：“那是自然。”

可能对于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学校的学生来说，比较方便的就是校内会设置校车或者随时都可骑行的共享单车，成莘大学则是这两者都有。

苏绘衣从图书馆出来，在门口用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扔了个垃圾的功夫回来车却不见了。

“真是的，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

“怎么了？”

正在气头上的她也没注意是谁问的话，就说了句：“车被偷了！”

“怎么回事？”

苏绘衣这才注意到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校长？你怎么在这？”

牧野指了指不远处他的车，说：“我刚从警局回来，大老远就看到你在垃圾桶旁边，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自行车被偷了？”

“倒不是被偷了，就我刚才扫了一辆小绿车，扔个垃圾的功夫，就不知道被那个家伙骑走了，真是气死！”

牧野笑道：“你怎么那么蠢。”

“我很聪明的好不好，只是最近好像大家都很浮躁，经常有人偷骑别人的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明假期，大家都不愿意开学。”

牧野看着他的样子，越发想笑。

“你笑什么？”

“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

“怎么？你很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

“……”

牧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苏绘衣也就是随口一问，牧野突然来了句“很喜欢”，幸亏是晚上，对方看不到她发红的脸，不然她还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继续呆在这。

“说起来，最近经常发生这种事吗？”

“对呀，上次我就听社团里人说安安失踪那个晚上，他扫的车就被人骑走了。”

牧野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那个……沈颛尘不是被抓了么，怎么样？他认罪了没？”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啊。”

二人正要离开，牧野就看到庚桑从图书馆出来。

“小绘，你等我一会，看到个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嗯。”

说话间，庚桑也看到了牧野。

“庚桑，你也来图书馆学习？”

庚桑笑道：“当然了，学无止境，再说了，数学这么有趣。我可不像你，还有小姐姐可以约会。”

牧野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苏绘衣，说：“别瞎说，我们现在还是朋友。”

庚桑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说：“奥～‘现在还是’朋友，我懂我懂。”

“我说你，不是学数学的么，至于像语文老师一样咬文嚼字吗？”

“我们数学可是很严谨的的好不好。”

“换羽的事你听说了吗？”

庚桑点点头，说：“听说了。他应该没真的动手杀人吧？”

“没有，是沈教授主使的，他顶多算个胁从犯。”

“沈教授？那荻花她……”

牧野叹了一口气，说：“有换羽在，我倒是不担心，而且荻花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对，我那天还看到换羽去咱们学校博物馆找荻花来着，不过那会博物馆都关门了，荻花不在。说来，和你一起的这个姑娘好像在那。”

“！”牧野一惊，问，“小绘也在？是周三晚上吗？”

庚桑点点头，说：“对啊，就晚上九点多那会。”

“你亲眼看到了？”

“呃……怎么说呢？你应该也知道我以前给你说过我们家族的事，所以我也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刚好在那附近。但是我可以确定，当时确实是只有那个小姑娘和换羽在，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的气息变弱了很多。”

牧野觉得之前一直断掉的线突然连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牧野摇摇头，笑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哦。你快过去吧，别让人家小姐姐等久了。”

“那我走了，回头再约。”

庚桑对着苏绘衣会心一笑，苏绘衣朝他点头回礼。

“校长，你还认识庚桑老师哇。”

牧野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点点头，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怎么？你也认识他？”

“当然认识了，他可是咱们学校最年轻的老师，比校长你还年轻。我之前听过他的课，他讲的可好了。”

“你一个学历史的，没事去听什么数学课？”

“你这可是专业歧视！那你怎么不说阿基米德学物理的，还是哲学家呢？”

苏绘衣撇撇嘴，不再理他。

牧野捏捏她的鼻子，说：“走吧，送你回去。”

“哼！捏我鼻子，小心我告你体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