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作者:郁婧      更新:2019-10-21 03:04      字数:5317

杨非

“放心吧兄弟,泠然住女流氓家绝对安全。”我从厨房拿着矿泉水出来,看见韩疆迎着风站在阳台上,他的背影给我一种落寞感。

我朝他走过去,靠,怎么这么冷。原来他开了窗户,大股大股的冷风气势汹汹地往客厅里灌。

我急忙走过去关上阳台上的窗,这哥们儿怕不是疯了,不知道今天大幅度降温吗!开这么大的窗,不冷吗?

“你脑子没病吧,这么冷还开窗。”我丢给他一瓶矿泉水,“明天就要去训练了,爱惜点自己的身体好不好!”真是让人操心。

“我说你这是职业病,把谁都当你病人。”他转身看着我还没好气地嫌我多事。

你以为我想管你得很,要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你就是露宿街头老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老子是闲得慌才要管你!”我白他一眼。

“杨非。”他拧开矿泉水瓶子灌了一口喊我,他有些难为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猜他想说的肯定和泠然有关,这兄弟一遇到泠然的事就犹豫不决,总会这里不放心那里要担心。

“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我想我肯定是他的拜托者之一,他明天就要去委国了我也就不跟他斤斤计较。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他看着地板,应该是看着地板吧,其实他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说:“大四那年我答应泠然每年三月二十一号都送她一束月见草,今年一开年我就封闭集训去了,没赶上时间送她。我昨天去迪士尼的时候路过了野兽派,在那里订了一个永生玫瑰花。你明天去拿一下,替我给泠然,泠然去年过年的时候就在跟我念叨那个永生花。”

野兽派永生花,可真舍得。“好。”我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拿拿拿,今天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兄弟好不容易会玩儿个浪漫,还是在分手的时候,我能不帮吗!

“还有,记得再帮我买一束月见草一起给泠然,”韩疆继续说,“月见草要买永平路上那家花店的,我等会儿把地址写给你。”

还得寸进尺了,好,买!

我点点头答应,还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我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泠然,你尽管说,再怎么着我和泠然也是前男女朋友。”

空气凝重,压得我呼吸都不顺畅了,于是我跟他说笑。

韩疆也没让我失望,他很配合的笑了,还佯装生气地扬起手掌打了我一下。他还威胁我说:“再说屁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切,小孩子才说这种话。真当我怕你哦!老子的手术刀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对视着笑出了声,我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了。我很清楚去委国训练意味着什么——生,载誉而归;死,暴尸荒野。很早的时候就听我的博士生导师讲过,委国的猎人集训严格到近乎残忍,每一枚猎人奖章都是鲜血的见证。

明天韩疆就要去委国参加集训了,作为军人来说,我肯定知道这是无上荣耀的事,我会力挺他。可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宁可他不去争这个荣耀,因为这样他就能好好活着,他和泠然也就不用分手了。

韩疆和泠然,两边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泠然幸福也希望韩疆平安。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用不用我去送你?”我想凭我军医的身份混进部队去送送他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哪知道他拒绝了,他说:“我是秘密出发,你不用来送。”

也对,这个训练好像的确是高度保密的。

可怜啊,这一走就是八个月,还不能和家里人道个别。如果说刚才还有心思说笑,那么现在我真的就是突生感伤了。虽然大男人家的说感伤貌似太过多愁善感,那就算我情感丰富好了。

“我也就礼貌性地问问,我明天全天都安排了手术,去送你我还不亏大发了!”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了,用不着多说什么。有时候,兄弟之间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表达的,我们自己都懂就行了。

“不管怎样,到了那边注意安全,”我右手握成拳伸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多年来早已成一种默契的鼓励方式,“等你回来。”

“我会的。”他握着拳头和我碰一下,“我会的”三个字是他的承诺。

接着他又说,“记得帮我照顾好泠然,也给女流氓说一声。”

“知道了,三句话不离泠然。你放心去,我一定监督泠然,不让她在你训练期间出墙的。”虽然现在韩疆和泠然已经分手了,但有心人都明白他和泠然这辈子是分不开的。虽然说出墙确实有点不合适。

这家伙是有多放不下泠然啊,才在我家待了不到一个小时一直都在说泠然的事。爱得太深放不下,走了也牵肠挂肚。

我本来还想笑他太过优柔寡断的,但我没有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恶习。

韩疆听到“出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垮了下去,然后一个眼神飞刀杀过来。

“只要她过得顺遂就好。”韩疆最后还是先放下脾气,看来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知道自己目前居于下位。

“遇到爱情就变傻。”我无奈地摇摇头,说韩疆也说我自己。

熬夜不好,容易导致肾虚血亏,而且明天任务艰巨,两台大手术等着我呢!得睡了。

我先站起来,见他没有要立马睡觉的打算就提醒到:“早点睡,我明天一早也有手术。你不是明天一早就要回部队吗!”

“我在坐一会儿。”他瘫坐在沙发上出神。

我只能答应帮他好好照顾泠然,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让他一个人静静好了。

田兮

“我都搬过来快半年了,今天终于能带你来看看我的豪宅了。你先去客厅坐着,我去倒两杯水来。”一进公寓我就拉着泠然往客厅走,我让她在客厅等我,我去倒水。

泠然轻轻地点头,静地出奇。这样的表现难道是因为伤心过度?我才刚一转身就听到泠然近乎崩溃的大哭,不,她就是在崩溃地痛哭。

泠然揭嘶底地哭泣吓得我连水都没敢去倒,我转身看见她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泠然。”我在她身边坐下,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我知道她已经忍了好久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微笑,可是眼底却满是悲戚。我有注意到她时不时地就要偷看韩疆一眼,其实韩疆也同样在悄悄关注着泠,只是两个人的视线总在即将交汇时错过。

不然韩疆能看见泠然眼底的悲戚与哀伤,泠然也看得见韩疆眼中的不舍和疼痛。明明很相爱的两个人,却总在经历磨难。他们携手走过一程又一程的风雨,而这一次好像都没飞出雨影区。

“兮子,他明天就要走了。”由于双手捂脸又在抽泣,我听着泠然的声音感觉她有些吐字不清。大概是说韩疆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失恋的人,于是我只好重复泠然的话说:“嗯,走了。”

泠然不回答,她一直哭着,我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她旁边。此刻,我真的做不了什么,我安慰不了她。因为我不是系铃人,我解不开她心里的结,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陪她学忍痛。

忍很久了吧,哭吧,小泠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告诉韩疆。我说过我会陪你学忍痛的,你不用在我面前顾及面子。允许你软弱这一次,好好哭一场,明天记得把活泼开朗的小泠子还给我。

直到她眼泪流干,直到她声音嘶哑,直到连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早已麻木到无法动弹,泠然才终于拿开捂在脸上的手。

但是被沾湿的睫毛和满脸的泪痕以及眼眸上的水光都是她才刚崩溃过的证据。

等到泠然情绪稍微缓和,我才担心地看着她迷离落寞的眼神问她:“泠然,要喝点水吗?”

泠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两行泪直直地从她眼眶流出。她的声音宛若几经风霜那样沧桑,她哽咽着问我:“有酒吗?”

“有,想喝吗?”我点点头。如果是平时泠然管我要酒我肯定说没有,因为泠然酒量不好,韩疆一直都是明令禁止她沾酒的,泠然也一直很克制。

泠然是真的很痛吧,所以才想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酒精有时候真的有缓解疼痛的作用,如果这样能让泠然好受一点的话,那好吧,今天就破一次例,喝一点点。

泠然看着我,眼神近乎绝望,她开口,声音沙哑着说:“就喝这一次,你别告诉韩疆。”

泠然肯定还想着韩疆的禁酒令,傻丫头,这种时候想的居然还是韩疆。

“好。”我能理解泠然,看到现在的她我就想到了自己。喻义才进去的时候我也曾像泠然这样生不如死过,当时我多想一了百了。可是泠然比我厉害,她要更坚强,她一直忍着不许自己真的崩溃。

我说:“我拿红酒,喝了也不会醉太深。”

泠然的眼神忽远忽近,我没听到她的确切答复,只看到她只手撑着额头坐在那里。

那就算她默认了,我起身去厨房拿红酒。

等我拿着酒出来的时候泠然还是坐在那里,眼睛平视前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纹丝未动。

“给。”我倒出一杯给泠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泠然接过杯子一口饮尽,她抬手抹一下脸上的泪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现在已经不是心疼这瓶红酒的时候了,我真的担心泠然这样喝下去会醉得不成样?我真怕她会一蹶不振,从此以后都不再有笑容。

我和泠然二十几年的闺蜜情,我当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泠然这一边,说实话这个时候我正在心里狠毒地咒骂韩疆。在国内好好的干嘛非要去委国参加什么集训,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去。等他回来了,老子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泠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玻璃杯和大理石撞击时发出一声脆响,漾起一圈一圈的音浪。

泠然盘坐在沙发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说:“昨天我和韩疆去了交大,我们像大四那年一样,从凯旋门走到文治大道再走到致远湖。你知道吗,文治大道上有一条樱花路,花开的时候特别漂亮。”

泠然擤一下鼻子接着说:“那年他就是在樱花树下说,我们的未来会像北半球夏半年的白昼一样越来越长。他还说让我替他做一件事,做他的女朋友,他会全力配合我。就在昨天他还说他会做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泠然笑了起来,眼睛璨若星辰,可是笑容又充满讽刺,每一寸神情都让我心疼不已。她太爱韩疆了,在一起时有多甜蜜,现在的疼痛就是甜蜜的千百倍。

而今一分手那份甜蜜就是一种剧毒,这种毒深入骨髓,泠然已经病入膏肓,除了韩疆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见他的鬼,全力配合个屁。老子又不是瞎子,也不稀罕他做我的眼睛。”泠然突然激动起来,她直接抱着红酒瓶子猛的灌了好几口。

泠然很瘦,她紧紧握着酒瓶,手上的骨节异常突出。她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就当青春喂了狗。”

“对,喂了狗了,韩疆就是那条狗。”我用力拉住泠然的手阻止她接着喝,很明显泠然已经醉了。

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谁知道她还不乐意,她眼神飘飘然地质问我:“谁让你骂韩疆了?”然后含糊不清地呢喃,“不许骂他,他有他的为难。”

“好好好,我不骂他。”他妈的,自己都骂了还不许我骂,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也还是要维护韩疆,这姐妹真是没得救了。

泠然给我倒上一整杯红酒,她霸道地要求我全部喝完:“喝,喝了我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好,我们一起喝。”我顺从地答应泠然。

我当然没喝,我只是看着泠然一口气解决了剩下的半瓶红酒,哎,红酒当啤酒喝了,等她清醒过来时她肯定会后悔死的。

这才一瓶红酒,泠然就已经醉得找不到东西了,不得不说,韩疆的禁酒令还是有道理的。

不知道泠然什么时候坐到了地板上,地上太凉了我想拉她起来,但我才刚伸出手她就各种拒绝。她靠在沙发边上,说着她积压在心底的多年的埋怨。

她说:“那年他说他要入伍的时候我跟他冷战过,但我也只是故意气他,因为我知道我不该以爱之名去绑架他的理想。所以没过几天我就原谅了,还特意穿得很漂亮地去送了他。送他去部队那天我一直都笑着,因为这是他希望看到的,这样他才能放心,心无旁骛地去训练。”

“后来,韩疆转正了,他说他要去特种部队,他想和书寒哥一样优秀甚至更好。我说好,你去吧。然后我就开始经常失眠,尤其是他出任务的时候,我总会做噩梦梦到他流弹穿身倒在血泊之中。这些我从不敢对他说,会影响到他的,我不能说给他听。”说着说着,泠然又哭了起来,她很久都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

爱情的心酸真的只有自己才知道,那些甜蜜从不像表面上那样来得容易。今天算是一个发泄口吧,泠然终于可以卸下积压多年的沉重了。要不是今天听泠然说,我真的会一直以为她和韩疆幸福得很圆满。可是世上从没有真正圆满的幸福,尤其是我忘了泠然和韩疆是军恋啊,韩疆是空军特种兵,常年走在生死线上的人。

我也坐到地上,我抱着泠然的肩膀希望给她一点抵挡寂寞痛苦的力量,就像上次她抱着我陪我去面对残忍过往一样。

“他说要入伍我支持,他要进特种部队我也不反对,现在他说分手我也不能拒绝。我替他担惊受怕了六年,每次遇到困难他总想推开我。他是为我考虑,我都知道,可是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泠然把头埋在我肩头不停地抽泣着。

“因为他爱你,不想连累你,”我想有那么一瞬间我很能理解韩疆,因为这一点喻义和他一模一样。我扶泠然站起来,强制性地带她去洗澡睡觉,“地上凉,不许再坐着了。给我洗澡去。”

泠然不愿意也挣扎不过我,我扶着她东倒西歪地走进浴室。我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悲伤的唱腔。

是泠然在唱歌:

容颜变岁月迁

心中的温情永不减

跟着你到天边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那心动

你已刻骨铭心在我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

快乐起来的理由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或许泠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么。哭吧,唱吧,今天你随便颓废,但是明天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