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作者:郁婧      更新:2019-10-21 03:17      字数:5168

韩疆

结束野外求生训练后我回到营地准备新一轮的考核,本来以为可以稍作休整没想到睡到半夜的时候那些不做人的教官又拿着高压水枪冲进宿舍。

明明是军人非要装成暴徒的样子,他们一边到处喷水一边大声武器地嚷嚷:“out,out!。”

参加这次训练的总共一百人,前前后后走到今天的只剩下十个人了。面对教官的魔鬼训练一个美利坚的大兵终于忍受不了了,他像疯魔了一般扑到教官身上和教官扭打在一起。那个大兵的结局很明朗,寡不敌众,被三个教官摁在地上连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明天这个大兵肯定不会再出现在训练营了,我在心里盘算着。我相信,这个时候所有都是这个想法,因为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的胜算就更大一些。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战友情,在这里教官要看的不是我们的兄弟情长,他只要人性最冷漠最残忍的一面。

进入猎人学校,每个人都是为了那枚带血的勋章而拼命。

我们剩下的九个人又被赶到矮墙上手挽手站着,我们都已经很清楚教官的套路了,不就是高压水枪嘛!

站我两边的是和我一起来的中国军人,我左边的兄弟是山东人,代号9,右边的是陕西人,代号22。

我们一共三个中国人,全部走到了今天。我们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让中国国旗从猎人学校降落。五星红旗只能在这里威风凛凛地升起,我们是护旗手。

现在是凌晨两点左右,风特别大我们还站在风口上,教官拿着高压水枪一个劲儿地往我们身上滋。他们面目狰狞,搞得像和我们有深仇大恨似的。山东那个兄弟说:“每天就这点把戏,老子都能掐到这些教官什么时候要作妖了。”

“那感情好啊,都能做人工闹钟了。下次你提早说,咱们好躲起来啊!”陕西的那个猖狂地笑着。

我没搭话,只是配合着笑了笑。总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后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会是发烧了吧!一个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前几天被蜘蛛咬到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那一块的皮肤有明显的肿胀感,等会儿训练完得找教官要点儿消炎药。

我忍着强烈的不适扛着强劲的水柱,再坚持几分钟就好了。

“over,takearest!”教官终于关了水枪,接下来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

刚才教官突袭,大部分床铺都被打得透湿,根本没法睡。于是我和那****的学员挤在一张床上。

我们都互不知道名字,只用代号来称呼。猎人9号睡在我和22号中间,他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下面,他看着锈迹斑斑的床架子,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问我们:“你们俩结婚了吗?”

他问我们这个问题时带着张扬的谐谑。

9号是我们三个中年龄最大的,我和22号同岁。22号听了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慨道:“女朋友都没有,结啥婚呀!再说了,谁会找我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过日子啊!”

“也是,咱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就知足了。”说完9号很豪爽的大笑了几声。

刚才喷凉水的时候只是稍微有点头晕,现在躺在床上整个人都闷得慌。我浑身乏力,还热得难受,听着他们两个聊天我也只是勉强地笑笑,懒得参与他们的话题。

我隐约间听到9号很好奇的问我:“诶,13号,你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有过。“有啊!”尽管意识混沌,可我还是坚定地不承认泠然已经是我的过去式。

我立马就想到了泠然,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我们分开了八个多月了,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她。白天的时候有高强度的训练可以暂时填充着空虚的心,可一旦到了夜晚浓烈的思念就会像潮水一样把我包围。我置身孤岛,唯有一片相思牵绊。

“我有一个女儿,两岁了。我走的时候和家里通了个电话,她喊我爸爸。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糯,要不是当时我队长在旁边看着,我可能都会偷跑回去,不来参加这个鬼集训了。”我迷迷糊糊地听到9号讲他的故事,真美好。

我和泠然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香软的小女孩,如果是一个跳脱的小男孩也行。黑暗中我悄悄地笑着,心间一阵甜蜜一阵酸涩。其实我也想过半路逃走,特别是和泠然说“就此别过”的那天晚上。泠然躺在我身下泣不成声,我们两个死死抱在一起,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至今在我心上鲜血淋漓。

“你说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啊!”一顿沉默后,22号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我们这是为了什么?我也想问,但是答案很清晰。为了国家的荣耀,为了自己的名利。不必说得那么清高,这本来就是事实。我们是为国出征,但谁能否认这其中没有一点追名逐利的虚荣。只不过这一点虚荣和祖国的荣耀相比显得很微不足道而已,只能说是在为国出征的过程中顺便成就了自己。

“为了国,也为了自己。”9号如是说到。看吧,其实我们都是这样想的,我们真的没那么伟大。我们只是在尽力做好自己保家卫国的本职工作,顺便依附着成就一下自己。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件收不到名利的事而舍生忘死的,追名逐利是人之本性。这句话是我临走时部队的大队长对我说的,他当时为了劝我参加这个训练跟我说了一大堆大道理。

他还说,年轻人不能太早地看破名利,因为你们年轻人的事业需要各种名利来开路。除非你已经处在事业巅峰或者行将就木了你才可以不计名利地做人做事。你说你不求什么功名利禄,那是因为你觉得你目前已经很好了。可是你还得为你的下一代做打算,你得想想你今天的成就能不能助你的后辈们一臂之力。

可能我就是为了大队长的一席话来的吧,为了他说的为下一代考虑。我兀自地笑了。这真是个好借口。

“我们三个都会通过这次训练的。”9号坚定的说。

会的,毕业那天我们仨会一起在操场上升国旗,然后在会议厅接受表彰。

清冷地夜色下,尽管头昏脑涨还是抵不过凶猛地困倦,慢慢地我们相继陷入梦境,只希望明天早上醒来能不那么难受。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一贯的枪声划破营地寂静的黎明,这是起床号。听到枪声所有人都迅速起床整理着装,睡了一晚好像并没有好一点,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我的大脑始终昏昏沉沉的,四肢也变得无力。我跟着他们跑出去集合,在站起身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高烧来势汹汹啊!

好吧,带病训练也算是一个考验。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高架攀爬。学员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爬到高架顶部再翻越到另一边并成功落地,整个攀爬过程会有教官进行流弹干扰。好了,今天的训练内容又是玩儿命的,不过说得好像我们哪天不是在生死边缘游走一样。

攀爬架的主体由铁丝网和粗管钢筋构成,得有两层楼那么高吧,将近十米。我们站在攀爬架下面,除了一身化纤面料的作训服没有任何安全装备。我还是和那****学员站在一起,我们互相给予眼神鼓励。

我们都蓄势待发,教官一声枪响所有学员就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争先恐后地往铁丝网上扑。说得难听一点,那状态和疯狗没啥区别。谁也不想落后,谁也不想被淘汰。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翻越攀爬架到达另一边的地面。

我们攀爬到一半的时候教官开始进行干扰,身后传来错杂的枪声和凶狠的呼喊声。

“quickly,climbquickly!”教官在下面又喊又叫,我真怀疑他们的嗓子是铁打的,每天都能这么大声嚷嚷。等训练全部结束后我得向他们请教请教,怎么保护嗓子的。

我整个人都挂在攀爬架上,不仅要仔细规划前进的路线还要时刻警惕身后随时飞过的流弹。这个训练环节真他妈损,哪个教官想出来的!

我和9号同时登顶,我们相视一笑,他咧着嘴笑道:“不错嘛小子!”

“你也老当益壮。”我回他一句。我们又同时翻到另一边去,这时太阳刚好和我们打个照面儿。不愧是赤道附近的太阳,光线强烈,又毒又辣,晒得皮肤发疼。

刚开始上攀爬架的时候走我就头晕眼花得厉害,经过刚才的一顿暴晒和大量体能消耗现在我的太阳穴疼得简直要炸裂了一样。

再坚持一下,还有三米就落地了。我攀在铁丝网上,眼前突然一暗,泠然的笑脸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毫不意外地脚下打滑,整个人往后仰。不行,不能跌落,两米以外跌落成绩会作废的。我紧急之中抓住了铁丝网,细细的铁丝划过我手心,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顿时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闯进我鼻尖。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醒目的红线沿着小臂垂下。

我才刚抓稳铁丝网松了一口气,头顶就“嗖”的一声飞过一颗子弹。好险,子弹飞过的位置刚好是我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

最后两米的时候我的体能已经被逼到极限了,于是我直接跳到地面。落地的时候我感到天旋地转,眼前是一片混杂的色彩。然后我听到一个教官大声报我的成绩:“no.13,thefirstone.”

幸好,成绩没有作废。听清我的成绩后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然后再没有力气站着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猎人学校的医院里,我睁开眼就看到了我们中国队的负责人。他双手背在身后,疾言厉色地瞪着我说:“好家伙,伤口严重发炎,39.8的高烧都持续两天了。你这是不要命地去训练啊!”

“我没想到有这么严重。”我理亏,我认错。我态度极好地向负责人服软。

负责人才不管我认不认错,他接着火大地教训我:“开始训练的时候老子就跟你们讲过,不许玩儿命不许玩儿命,有伤有病及时上报。你倒好,还跟老子瞒着,现在好啦,躺在医院里称心啦!”

您随便骂,我听着就是。其实我明白负责人的用心,他是真的不在乎拿多好的名次,只要顺利通过训练项目就行。

这个负责人是我刚入伍时的班长,当时他老骂我们是新兵蛋子,大学生吃不了苦,后来我们被分配到新的部队时他就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抹眼泪。我们离开时他还挨个地拥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叮嘱我们说,到了新的部队一定要认真训练听从上级指挥。

没想到这次来委国还有缘分同行。我偏要故意气他一下,谁叫他以前老骂我们的!我怼他:“不玩儿命签生死状有屁用啊!”

“就你有理,”负责人拍打我胸口,他的力度很小,他笑着眼睛里的欣慰之情欲盖弥彰,“恭喜,还有最后一项训练就能顺利毕业了。”他向我伸出手来。

“谢谢班长。”我握住他的手。

“我先去训练员那里报备,你后天出院。我给你多争取了一天。”他站起身去,离开的背影还和以前一样挺拔,只是比以前要宽厚一些了。至于宽厚这一说,我肯定是不能让他听见的,他要听见了我又得挨骂。

等负责人走后9号和22号同步上前围住我,然后看着我极其猥琐地笑。他俩的笑怪瘆人的,我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你们想干嘛?”

9号勾起一边嘴角,奸诈表情显而易见。他问我:“嘿嘿,泠然,是谁啊?”

“你女朋友吗?”22号一副明知故问的看戏表情。

失策,肯定是我烧糊涂了才喊了泠然的名字。既然都听到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我点点头:“嗯。”

然后我闭上眼不理他们,刚才负责人说我可以后天出院,但这样肯定会延迟毕业时间。我明天就得回去训练,早点毕业就能早点回去了。

“嗯一声就没了?”22号极为惊讶地发问,他好像觉得我还会跟他们说很多。哼,不可能的事。他不死心地说,“你真不给我们多讲一点?”

我翻个身背对着22号:“不说。”

9号年龄大还是有用的,至少比22号更会做人。当然我这不是嘲讽22号情商低,我只是单纯地对9号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行,女朋友是你的,你好好藏着。我和22先走了,咱们后天训练场上见,”9号半调侃着拉22号离开,“走,咱也该回去训练了。不然赢不过这小子。”

“成,咱们训练场上见。”22号单纯地跟着9号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我才平躺着睁开眼,我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回想起昏睡时的一场梦。

梦里我和泠然被隔绝在一片白色空间里,头顶的天是白色的,脚下的地也是白色的,总之白得刺眼。在那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我们看不见对方,只能盲目又徒劳地呼喊对方的名字。

很快场景转换,我还攀爬在铁丝网上,身后是枪林弹雨。同现实一样,在梦中我也在铁丝网上滑了一下,但梦里的我没有抓住铁丝网直接从攀爬架的顶端摔了下去。

就在我摔下去的同时两辆汽车激烈碰撞的画面在我脑海重叠,等到汽车周围的尘埃散去我猛然发现泠然就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梦境会自动转换空间吗?我突然出现在了撞毁的车子旁边。我像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事故的经历者,梦里的我站在远处看着另一个我竭尽全力地把泠然从驾驶室抱出来。我抱着浑身是血的泠然瘫坐在马路边,她的血浸湿了我的作训服。一时间周围的空气充斥着血腥味,我的梦被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冲散。梦里我和泠然在一片红海中化成一缕青烟散了。

我就在青烟散尽时醒来,看见负责人、9号和22号都站在我床前。

清醒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想明白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是我急切地想回去见泠然还是梦境在暗示我泠然的近况,我希望是前者。

我惴惴不安地等着明天的黎明到来,只要顺利完成明天的训练任务我就能回国了,我就能回到泠然身边去。

太久没见泠然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会是好好记着我,还是赌气强迫自己去忘记?

泠然,你还好吗?我很快就回来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