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太一道门】不仅是攻打了华颜城一城,五名道令率领着二十名先天道者出手,配合数以千计的鬼族与道门剑客,华颜城以及附近的【林秀】、【平苍】等一连七座大城被攻破,杀戮无算。
在这战祸动荡之际,兵燹蔓延南疆大地,纵然武林道的杀伐不常波及百姓,然而动辄刀兵起落的道门祸端仍旧令南疆百姓陷入水火。
南疆皇庭与中州大军对峙与中南边境,磨擦战事连绵不断,无力管顾内部,无数恶人呼啸聚集,占山为王、劫掠一方。
【太一道门】势力横行于诸城大地,苏家众人无从回转【玉辰京】方向,明河也没法儿突破层层阻隔回到烟华城方向。
再无去处,明河一行人只有在法门求禅的接引下行往【小金刚寺】,一路上见不着什么人烟,倒是山林恶兽遭逢了不少,都被苏家的护卫们打发了。
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在大路边见着一个茶铺,一众百人围拢过去。
黎叔拉出茶棚下桌子边上的板凳让苏见悠坐下,走过去冲看起来颇有些紧张的店家和小二说道:“老大哥别紧张,我们就是路过的旅人,买些茶水和吃食,休息一会儿就走。”
听了黎叔这样说,那店老板看向坐在茶棚外地面上的苏家众护卫,心头还是紧张,回答道:“大爷们要吃喝,小店一定竭力供奉,不过这山野路边,盛水的碗怕是不够的。”
黎叔笑笑,挥挥手:“这叫什么事,你有多少碗拿出来就是,我们大老爷们儿传着喝也不讲究。”
老板听了连忙招呼小二准备,小二倌点头应声,出了棚子招呼外边儿的护卫们。
黎叔递过去一把碎银,那老板小心藏在了衣兜里,陪着笑将明河、唐秋荻还有九方述念也迎到了棚里坐下。
黎叔这时招呼着法门求禅师父一起来坐:“大师,且进来坐坐啊。”
穿着袈裟的僧者却是在棚外席地坐下,禅杖横在腿上,微笑拒绝:“佛门苦修,在外头坐下就好。”
明河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僧者,又看了看外头谈笑围坐的护卫众人,拿着手里的土碗,抓了一块饼,走到僧者面前递过饼和碗将就着坐下。
僧人本是闭目默颂经文,感应到少年走来便睁开眼,正看见少年在面前坐下,递过来茶水和炊饼。
僧者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会心一笑,说道:“小施主深有佛性,可愿意入我佛门修行?”
明河听了这位大师的说法,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自己顶着个光头闭目诵经的模样……不寒而栗。
“不用了!大师慢吃,我到那边儿坐着去了。”
少女两个看着明河狼狈回来,脸上不自觉发笑。
唐秋荻暗暗戳了一下苏姑娘的腰,对着白衣少年问道:“诶,月公子这么不愿意入佛门修行么?做个月大师可不好么?”
苏见悠听了狠狠剜了唐姑娘一眼,对明河说道:“明河你别听她的,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女人。”
唐秋荻凑了过来,手搭在苏见悠腰间,似是笑闹:“诶,你说谁是坏女人?”
“嘁,就是你!”
两个少女互相打闹,明河与九方述念坐在一边儿看着,连九方述念这个总是臭脸的家伙也不由一丝笑意。
黎叔过去跟苏家护卫们作为一起,壮硕护卫们偶尔有些年轻的青年把目光抛过来,很快又收回。
法门求禅大师席地而坐,望向茶棚下的场景,无奈笑笑……做和尚真就这么吓人么?
正在这样的景象中,远处大路上走来一个带着娃儿的中年女人,那女子一身衣衫残破且染尽尘埃,跟着一个六七岁脸上满是灰尘的小女孩。
见了这样多的刀剑客,那女子也不惧怕,牵着自家娃儿走到茶棚下,对着看起来衣着最为光鲜的苏见悠“唰”一下子跪了下来,扯着孩子也跪下,泪水流下来:
“这位好心的小姐,求您做个活命的好事,赏我们娘俩一口吃的吧。”
跟着一起跪下的小女孩不哭不闹,灰扑扑的脸颊没有表情,只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没吃完的半块炊饼。
苏见悠连忙把桌上的炊饼拿起来递给了跪地的小女孩,伸手想要把这娘俩扶起来。
许是饿久了,母子两人都没有起身的力气,苏见悠又不通什么武功,竟是扶不起来。
唐秋荻与明河一左一右上来,这才将母子俩扶起坐下。
一旁坐下的法门求禅与黎叔也过来关切,身披袈裟的僧者柔声问道:“这位女施主是遭遇了什么奇怪,怎的如此?”
僧者一问,女子刚刚消停的眼泪又愈加潸然,坐在板凳上,泪如雨下,手拍膝盖:
“还不就是那些天杀的鬼族,我们一家三口本在【平苍城】外过活,前日一群道人带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直接攻破了【平苍城】的城墙,城主府从上到下全被一个紫衣道人挂在城墙上示众。我们一家人惴惴不安于是连夜潜逃,没成想那些鬼物在城外四处游荡,我当家的为了我们娘俩……他……”
说到这儿,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黎叔与法门大师对视一眼,皱眉说道:“果然,附近的城池已经被【太一道门】都攻下来了。原道初那狗贼究竟是想做什么?他是想要挑衅南皇么?”
法门求禅双掌合十,颂了一声“阿弥陀佛”,慈眉现悲容:
“【平苍城】的徐城主虽非先天,也是脱凡三境难得的高手,加上平苍兵甲之利竟也难当【太一道门】分兵之下的攻势……这泽南诸城千里的大地,恐怕将陷入乱世兵燹矣。”
感叹之后,法门求禅看向母女二人,柔声说道:“两位施主,如不嫌弃,【小金刚寺】也有为香客俗家所修住所,贫僧可接你们俩往积香山暂住。”
那妇人听闻,连忙又要拉着女儿向僧者下跪。法门求禅慈眉未展,一股先天之气托住,令那妇人坐下。
一边儿的明河看着这样的景象,只觉得内心更为触动……这人间,为何与我所想的太平不一样?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厮杀与争斗?
为何要让无辜的人颠沛流离?
九方述念坐在一边儿,好像是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了,看着明河问道:“怎么,月公子看不过这样的模样,很抱歉的告诉你,天下九州,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多得数不过来矣。”
明河没有在乎九方述念的语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想……结束这样的乱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