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德回到天辉城是非常低调的，只提前派了两个老仆来打点住处。好在皇帝体恤，提前安排人手去修整了他的故居，又让林承泽去城外相迎。

这位神秘的老臣，其实并不“老”，只是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履历中也并无具体的出生年月与籍贯。但根据他辅佐先帝的情形看来，应与先帝年岁相差不多。

林承泽少时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学习，也受过他的教导，可以称其为“老师”。此时他站在天辉城外的劳劳亭中等候，想象着当年那位风姿潇洒的老师，如今会是如何模样。

到了晌午时分，只见官道上行来一辆简朴的马车，赶车人是位瘦小的老者，但精神矍铄。旁边坐了位灰衣的少年，容貌很是端正透着机灵，是小厮的打扮。

林承泽的目光落在车篷上，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学生拜见老师。”他朝那马车作了作揖。

马车停在他前方，小厮将车帘掀开，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的男子来。

“是子蹇啊。”他的声音爽朗，带着笑意。

林承泽抬头，却是愣了一下。

距上次他见穆明德已近七年，这位老师却一点没变，甚至看去更年轻了些。

“老师真是保养有术啊。看来云辉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呢。”林承泽笑道。

穆明德为人和蔼，也跟着笑起来：“以前在朝中事务繁重，去了云辉城编修典籍，每日与历代经典为伍，真是舒畅清净，倒也叫我回忆起许多年少的时光啊！可能这样就没有老吧。”

他拍一拍林承泽的肩膀：“没想到你会来接我。即使远在云辉城，也听说你如今担着重任。”

林承泽拱拱手：“老师归来，学生当然要来迎接。尤其今日还是代表陛下，接老师去新的宅子。”

穆明德忙面北叩谢皇恩，之后跟着林承泽一起入了天辉城。

皇帝为这位老师准备的宅子与天纨的谢府离得不远，是天辉城里最贵重的区域。园子并不算太大，但胜在处处精致大气。

“老师的家眷何日会到？”林承泽一边陪着穆明德熟悉府邸，一边问道。

穆明德却摇摇头：“我一个人惯了，又有些臭毛病，并无什么家眷。就只有一个老仆，去年收留了一个孩子做了小厮。”

次日，皇帝颁下圣旨，擢升穆明德为右相，晋太师，另赐了世袭侯爵位。念在他路途辛苦，特准了两日休沐。

这两日里，穆府门前全是递帖子的人，只是这位新任的右相还是当年不党不朋的模样，闭门谢客。

穆明德的归来，终于令右相之位的猜测尘埃落定。

先前两位虽有竞争力，但在这位“老臣”面前，还是不够资历，反而皇帝借此确定了朝中几个派系，又根据众人这段时间私下的走访拜会，确定了几个与中山王走得近的臣子。

天纨与天枢对朝局并不太关注，他们一心放在荥阳小侯爷身上。天枢几次试探问起那枚戒指的来历，小侯爷并未明说，但言下之意似是友人所赠。

这位友人，应该就是第四枚无双珠的主人。

半个月后，中山王府传来一个消息。

那位落水身亡的王妃，其实没有死。

这个消息一出，简直令人震惊。据传说，王妃落水后顺着江流漂到分支的小溪中，被当地的农户救起。

由于伤势较重，昏迷了很久才苏醒，又因该地偏僻，费尽了周折才传递了消息回来。

中山王闻讯大喜，本想亲自去接王妃，无奈穆相到任后关注几宗旧案，又都与他管辖的部门有关，于是派了心腹去接。

中山王妃回到天辉城的前一晚，天枢府里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是名女子，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带了长及脚踝的纬帽。

她开口便要见洪婉，天枢得了管家来报，知道她是谁了。

于是先请她在花厅等候，速派人去找天纨。

好在天纨这几日都在自己的府中，问询快马急急赶来。

“洪婉也准备好了。”天枢压低声音。

天纨摇摇头：“洪婉可以不用存在了。”

“华姑娘，好久不见。”天纨走进花厅，微笑道。

那名女子抬头，愣了愣，朝天纨身后看了看。

“洪婉家中有故，上个月已启程回去云映国了。”天枢跟着天纨走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天纨看着她，微微一笑：“华姑娘一路辛苦了。你明日就会进入中山王府，成为中山王妃，可还满意？”

华婉并不惊讶他们认出了她，其实她深夜而来，就是为了向洪婉和两位大人表示感谢。

她站起身，朝天纨与天枢深深一拜：“多谢二位大人。”

“不用谢我们。”天纨看着她：“这是你自己交换来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付出了最珍贵的东西。”

华婉取下纬帽，露出消瘦却不失风华的容颜。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有的时候，你以为你想要的，其实……”

她没有说下去，但还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无论如何，多谢两位大人，圆了华婉的心愿。”

“今后若有需要华婉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开口。”她再深深下拜，双手呈上一块玉佩。

天纨接过，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华婉就告辞了。”她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天纨知道，她这一走，也许就再见不到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中山王妃，不过是假死在流放路上的华婉，换了个身份回来了。

但这也注定了，她将一生都不能暴露于人前，永远待在那金碧辉煌的中山王府中，李代桃僵。

ps：后面的叙事速度会加快哈，减少对话部分，因为发现预计字数快一半了，故事还没写一半……也是服了自己的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