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浊气从心田徐徐升起,卡在他微微起伏的喉间。
夜色深沉,树梢浮动,光影星点遮蔽的脸随之明明暗暗,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神色。
停顿了一两秒,淡漠的调子才又响起:“那你……是决定不出来了?”
说到最后加重的音节,极易感受到飘起了初觉细微却越发浓稠的危险因子。
长睫颤了颤,宋枝枝轻笑,晃动的眸在灯光下纯澈如水,是以那几根血丝格外清晰,她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主观意愿如此。何况,现在很晚了,宿舍楼关了,客观条件也不允许我出去。”
她今晚喝了不少,起先并无酒意,现在却有些晕晕然了。
倚在墙壁上,冰冷的墙面抚慰着她烫热的身体,她单手扶额晃了晃脑袋,又打开洗手间的窗子,楼下安静了不少,探头望出去,被疏散的男生们三五成群地往各自的宿舍楼进军。
风中,飘荡着六月的味道,告别、感伤,也自由……
“是么?”长腿迈步,云宸衍坐进车里,骨节分明的手在车载导航上连连点击,微眯的黑瞳攒聚着星光凝着屏幕,沉下来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二十分钟后,在你们学校南门等我。”
发丝儿放肆地起落,搔弄着她的脖颈和脸颊,每一处精致到极限的五官出现不同程度的皱缩。
她似是没听清,蹙着眉从窗台退回来,声调升高几度:“你要来我们学校?”
“我不认为我的表述有问题,同样也不认为你的耳朵有问题。”
语调没什么起伏,面色波澜不惊的男人戴上蓝牙耳机,缓缓启动车子。
仿佛只是过了短短几秒,车速骤然飚至50迈,而他仍在不断突破……
“云宸衍……”在时光流逝中逐渐梳理清楚的线好像被拦腰斩断,又被一双大手肆意揉搓,变作杂乱的一团,宋枝枝哭笑不得地叫着他的名字,无奈的叹气声准确无误地传递过去,“不晓得你在国外生活多年是不是思维模式本身就是西化过的,我们为何总是不在同一频道上呢?首先,现在十一点多了,宿舍门关了,我出不去;其次,我不想出去;最后,你让我出去,我就更加不想出去了。”
听上去条理清晰的话里伴有浅淡的戏谑,被黑瞳快速镬住又快速抛掷的路面上仿佛浮动着她的脸,用她好看的、迷人的、时而凝聚着让整个世间都绚烂多彩、时而也透出绝对的倔强并随时会冰冷刺骨的眸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是么?”呼吸有几分凝滞,他不轻不重地吞咽一口,终于发出了淡漠如常的调子,好看的手指一寸寸攥紧方向盘,眉宇略有凝缩,脚下又是狠狠一踩,流畅的车型线条在流泻的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下如同披着轻纱的游鱼,菲薄的唇往上勾了勾,“如果这是你的结论……”
“这就是我的结论。”一把关上窗,脸上的笑意顷刻收敛,俊俏的脸上只剩最为平淡的面无表情,嗓音不着一丝温度,“行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