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什么神仙妖怪等啊盼啊的,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一个凡人,才没工夫听你这些万年情长风花雪月的故事,婚是结不成了,那就要赶紧想个办法逃回抱山村……
午夜时分,艾叶的房中传来了极轻的开门声,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月黑风高夜,溜之大吉时。
夜色中,艾叶一袭红色嫁衣在枫林中穿梭,好像还没有人发现她跑掉了,一切都显得很完美。
但是她还是太糊涂,千算万算还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她根本不认识路啊。
连此山位于何处,抱山村又位于何方都还不知道,就想从这些千年精怪万年仙眼皮子底下逃跑,头脑也实在是有些够简单,艾叶这一逃,只怕是要徒劳无功。
果然,天黑路难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艾叶没过多久,就果断的迷失在了这青城山上。
今晚的夜色其实很不错,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连风都显得很是温柔。漫山的红枫树,如同红色的海洋,夜色昏昏也丝毫不能分减它的光彩,地上的红叶落了厚厚一层,每一脚踩在上面,都会发出松软的“吱吱”声。
可惜景色好不好,主要还是要看人的心情好不好,比如此刻在艾叶的眼里,明月当空就变的无限诡异,那轻柔的月光就仿佛是一双凝望着她的眼睛,正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红艳似火的枫树林就如同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正在缓缓将她吞噬。
艾叶脚下生风,一步也不敢怠慢,甚至连大喘气都顾不上,只一味不停的狂奔。奔跑中,华丽的嫁衣被树枝野草挂破,显得有些狼狈。
冷不防被嫁衣绊住了脚,艾叶重重摔在地上,半晌都没有爬起来。
这一脚摔得实在是有些疼,艾叶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一抬眼却看见一双脚站在她的面前。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这人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战战兢兢往上看,青袍淡泊萧萧肃肃,一张姣如明月的脸庞正俯首望着她。
艾叶艰难道:“蒲,蒲牢……”
蒲牢道:“摔得疼吗?”
艾叶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向后跑。心头如万鼓齐擂,狂跳不止,又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扛不住了,大脑明显缺氧,在这样跑下去,肺还没炸头都要先炸了,伸手扶住一棵大树,艾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抬头,蒲牢仍站在眼前,艾叶瞬间就绝望了。
蒲牢道:“跑够了吗?”
艾叶上气不接下气,道:“跑,跑够了……”
蒲牢又道:“那还跑吗?”
艾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摆着手:“不跑了,不跑了……”
她真的是累坏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蒲牢就陪着她一起坐在树下,树下的红叶散发着阵阵泥土的清香,头顶的树枝上一团团红霞随风摇曳,艾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缺氧使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回不过来神。
静默无言,只有风声,蒲牢突然脱下了外袍递给她,艾叶一楞,随后也看到了自己已经破烂不堪的裙摆,想了想,接了过来,道:“谢谢。”
蒲牢却是一顿,站起身道:“你该回房了。”
果然,还是跑不掉啊……
夜色中,艾叶在前,蒲牢在后,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两到三步的距离,艾叶走的忐忑,蒲牢心思不明,这一段路,走的十分费神。
距离艾叶出逃不过才短短两个时辰,她便再一次回到了清幽雅致的庭院中,苁蓉早在门口等候,一见二人就笑道:“艾叶姑娘,回来了?”
艾叶道:“是啊,呵呵,呵呵……”
那风藤抱拳站在一旁,又是一声冷哼。于是艾叶也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当天晚上,艾叶的房间就被设了屏障,门和窗户她全都打不开,至于屋顶嘛……
还是算了吧!
被困在房中一夜,艾叶不曾安眠,她始终都想不明白,怎么短短的一天内,自己的生活就翻天覆地了呢?
这事换到谁的头上估计都睡不着,那件红色的嫁衣被艾叶换了下来,今后应该再也不会穿了。
可是事已至此,往后又该如何?
若是留下,这处境是何等的尴尬,自己可是八抬大轿嫁过来的,夫君没了……
虽然苁蓉就是苁寻,可苁寻的身份是假的,苁蓉他又不认这门亲事,但是那蒲牢,自己又确实是半点都不熟悉。
更何况,蒲牢是天神,虽然堕了仙,可那也是天帝的儿子啊,自己不过一个肉身凡胎,艾叶虽然笨拙,但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苁蓉说的那些事,她实在是没办法跟自己联系到一块。
可她若是要走,却又走不了,如果苁蓉说的都是真的,那蒲牢必然也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况且,阿爹阿娘此刻一定以为自己婚姻美满同心和睦,真的回到了抱山村,又该怎么跟父母解释?
即便此事荒唐,可自己终究是已经出嫁的人了,回到村中,又该何以自处?
一想到此,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任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
辗转反侧到天近破晓,一夜的胡思乱想惹人心烦,艾叶索性起床,对着烛火发呆。
辰时左右,蒲牢突然过来看她。
艾叶断断续续哭了一夜,眼睛又红又肿,蒲牢自然注意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带了早饭,然后告诉她,今后再也不会给她设置屏障了。
但,也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艾叶心情抑郁,不愿意出门,跑又跑不掉,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蒲牢没有再来,倒是苁蓉和风藤来了一趟。那风藤也没有个好脸色,进门就一言不发,苁蓉依旧是笑吟吟的嘘寒问暖。
艾叶折腾了一天一夜未睡,心头难免有些上火,怒道:“你少在那假惺惺的,害人精。”
苁蓉委屈道:“这话说得,我怎么害你了?”
艾叶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现在这处境难道不是被你害的?”
苁蓉劝她道:“艾叶你看,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四公子是天神,你跟着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更何况,你们人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已经嫁到青城山了,就认命吧。”
认命,怎么认??她嫁的也不是蒲牢啊……
艾叶彻底无话可说了。
苁蓉继续道:“再说了,我们四公子的模样人品,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你干嘛这么不愿意。”
艾叶道:“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你们四公子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风藤突然冷笑一声,艾叶转头看他。
两个人一对视,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风藤道:“太陌生了,姑娘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艾叶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风藤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艾叶气结:“你……”
风藤道:“现在装糊涂,早干嘛去了?可怜我家公子痴心一片,全都错付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还不愿意了,这真是,丑人多作怪……”
这风藤说话甚是狠毒,处处带着毛刺,他因为一心向着自家公子,看艾叶就跟看仇人一样,苁蓉之前说他五大三粗,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风藤还道:“还说什么配不配?你配得上四公子吗?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
艾叶大怒:“你怎么说话呐?我可是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公子的。”
风藤毫不示弱,张口也是怒吼:“不认识,你现在推得够开的啊,那你当初别招惹人家啊?”
艾叶道:“我怎么招惹他了我?”
风藤道:“怎么招惹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家伙,自己开心完了两脚一抹油跑了,留下人家就不管了,不认识,你不认识了不起啊,我呸,什么玩意?”
两人这架势,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艾叶这回可是真的让气住了,一口气好悬就没上来,偏偏她又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回嘴,气得手都抖。
这口气堵在心口,憋得她使劲往胸口上捶,劲使小一点就憋的难受,恨不得把胸口捶出个窟窿出来。
伸手哆哆嗦嗦指着风藤,艾叶道:“你……你……你……”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半个字,她不甘心,回头去找苁蓉:“我……我……我……”
这真是,也太窝囊了,话都说不利索。
苁蓉热络的给艾叶顺背:“消消气,消消气,千万消消气。”
又嗔怪风藤:“这话说重了啊”
话,是责备的话没错,但这意思可就有点……
这分明是在看热闹嘛。
不过苁蓉这个人,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何况,他多少还是有点偏向自家公子的。
艾叶孤立无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指着风藤道:“你,你们欺负人,你这个黑心肝的豹子精,都是你给苁蓉出的主意,诓骗我阿爹阿娘把我嫁过来,现在你又来骂我,你……”
风藤一楞,道:“你说什……”
苁蓉上来就捂他的嘴,道:“哎呀哎呀,咱们还是走吧,惹得艾叶伤心,四公子也不开心,赶紧走,赶紧走。”
风藤不吃他这一套,一挥手给他掀了过去:“你给我起开。”
再一次看向艾叶,风藤道:“你刚才说,把你诓骗过来,是谁给谁出的主意?”
艾叶道:“你,就是你给苁蓉出的主意。”
风藤直接就炸了:“放屁,爷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爷有那个脑子吗?我给苁蓉出主意,明明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去扮的苁老爷,谁跟你这么说的?好家伙,这么大一盆脏水往爷头上扣。”
艾叶愣了:“这,苁蓉跟我说的。”
风藤狂骂:“苁蓉这个王八羔子……”
一回头,苁蓉早跑没影了,风藤拔腿就往外追,嘴里怒骂不止。
艾叶心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天晚上,艾叶再一次试图偷偷溜出去,一出门就看见苁蓉站在门外,笑靥如花道:“这么晚了,姑娘打算去哪啊?”
艾叶呵呵一笑,转身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