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红影自岔路走出,从我眼前过,只见一袭青丝及膝,身形挺拔纤细,原来是连侍卫。
我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就这么收了回来,
更将身形都隐藏在了身侧的一株合欢树后。
那女子一见了她,迟疑了下,一出口又是跋扈的姿态:“你是谁?!”
连小草怒声嗤笑:“放肆!侯府岂容你言语无状、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识相的快滚!侯爷已经回府了,若是看见你在这胡搅蛮缠,割舌断手算什么,恐怕侯爷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吓得那女子再不敢言语,就跑了。
扶摇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趴在了合欢树腰上,似乎在哭。
“侯爷会不会很快就厌倦我……”蓦地一声清冷空灵的嗓音,没有起伏与情绪,更没有哭声。
连侍卫冷冷的道,“我倒希望你很快失宠,不想看到侯爷与你亲密;可…我又不希望你失宠,那只能证明她薄情,她不值得,不值得我这样……”
扶摇转过身来,垂目俯首,拂袖作揖道,“多谢连侍卫为扶摇解围。”
她摇头,冷冷道,“你是她的床上人,所以我维护你,不必谢我,谢你自己成了她的男人吧。”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留扶摇孤身只影,瞥了一眼连小草离去的背影,转而抬眼望天。
我也随他看,看苍穹无边,看日隐云间。
还有庭前紫菊与合欢,檐下空巢燕。
他仰着小巧消瘦的下巴,
又听他沉吟而唱,“池中菡萏早,檐下呢喃小……建安莲子熟,不见燕回巢!不见……燕回巢……”歌声清灵,犹如烟雨。
这北长安的风卷起他的紫纱,衣袂飘飘;也吹起他的墨发,青丝飞扬。不是江南,
不见燕回巢……他这是想家了吗?
他还有个对江南的念想,我四海为家,现在除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呵,这长安是我的家,可我有什么可以思念的?十二年前的家破人亡,曾经独孤如愿的京中住宅如今也只有断壁残垣,遗迹荒芜!
不见燕回巢,且有凤归乡。
眼前突然出现个一身白衣的小孩子,披肩发,瞪着黑亮水汪的大眼瞧着我,怀里还抱着一只黄皮蹴鞠。
见这孩子张嘴就要惊呼,我赶紧蹲下身捂了他的嘴!
小声勒令,“嘘!不准说本侯在这!——”
然后,还指了指扶摇,
小七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也松开了捂他嘴的手,站起了身。
他抱着蹴鞠,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扭头就跑,直奔合欢树下的扶摇。
小孩子的嗓音又奶又脆:“哥哥!刚刚我看见有个凶神恶煞的大姐姐跑出去了,怎么回事啊?”
扶摇这才回过神,蹲下身去一把搂住了小七。
风扬起青丝,脸庞缭绕,
他低眉垂目,声音是强颜欢笑的温柔:
“没什么,不过是她走错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们吵架了啊!”
“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你听见就当做没听见好了。小七,别忘了哥哥与你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必要的时候要装作聋哑瞎、懂么?”
小七顿时耸拉了小身板儿,弱弱的应着,“喔……”
看小孩子这委曲求全的样儿,我都心里发堵,
扶摇也是的,口口声声那么凄凉,好像我待他多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