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情》里的歌声,在一些人看来,是一曲欢乐的旋律,在一些人看来,是一曲回忆的悲歌。它的乐律里,藏了太多的情,以及太多的爱。这份情,或许只有彭先生才能够懂吧!这份爱,或许只有江萍才能够读的透吧!车窗的外面,依然是往常的高楼,依然还是往常的大厦,只是路边的人,已经变了模样,已经换了妆容。
当彭先生知道江萍昨晚已经翻看了他写的那本诗集《异地情》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不管是悲观的,还是喜悦的,都没有。《异地情》里的故事,藏下了彭先生太多的故事,以及回忆。
“彭叔,学姐知道您的这本诗集吗?”江萍问了问,在她的思想里,她认为邹燕是知道的,毕竟对于一个正在大学里读书的女生来说,只要有一个男生为她写上一首诗歌,那她就已经是非常满足了,但彭先生写的并不只是一首诗歌,而是整整一本诗集,而且这本诗集,还是在他和邹燕身居异地的时候写下的。所以江萍的心里在揣想着,她在幻想着邹燕得知彭先生为她写了这本诗集之后的心情,以及她内心里的感动。
“这个要我怎么说呢?知她肯定是知道一点的,只是她对那些与文字有关的东西都不太怎么感兴趣,所以《异地情》里很多与她有关的诗歌,她都是不知道的!”彭先生两眼注视着窗外的那些人和物,他在回答着江萍的问题。在彭先生的内心里,关于他写诗歌这方面,邹燕是持着支持和鼓励的态度的,毕竟她并没有阻止彭先生的这个爱好,在她和彭先生相处的那些年的时间里。
“小江啊,你有翻到那首《银河久恋》吗?”彭先生见江萍还沉浸在他刚才的话语中,于是转过头来说了一句。
“啊?《银河久恋》?彭叔……我……我还没有翻……”江萍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着,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吧,她昨晚在翻看《异地情》里的那些诗歌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她早上在闹钟的响声中醒来时,那本破旧的《异地情》,还在她的胸膛里躺着睡着觉。
“这是彭先生在福建读大二的时候写的一首诗。”张佑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你若织女心,
我便牛郎情。
相离,银河岸边,
相守,银河岸边,
璀璨的星,像我俩的眼睛。”
张佑话音未落,彭先生便朗诵了《银河久恋》的第一小节。这一首自身就带有思恋的爱情诗从彭先生的口中朗诵出来,就好比一群五彩缤纷的蝴蝶从花丛中飞向深蓝色的天空,让人惊奇,让人感动,让人欢喜,这是不知道彭先生和邹燕的故事的那些人的心里所能够欣赏到的。但是当彭先生的这番话传到了江萍的耳朵时,江萍的内心里,除了感动,就只剩下伤痛。因为这一小节里所暗藏的那份爱,是彭先生在异地对邹燕的那片坚定不移的心。
“你若织女心,我便牛郎情!彭叔,您……您为什么会把她爱得……爱得如此之深呢?”江萍此时的心里,是难过的,她很想哭,她很想大声地哭,因为彭先生对邹燕的这份爱,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两个身在异地的恋人,他们每天都只能以手机视频见面,在屏幕里面,虽然摸不着,虽然碰不到,但他们依然还是不顾一切地相爱着,信任着,思恋着。在这个时候,她也想起了曾经和陈勇谈异地恋的那些忘不掉的片段,她控制不住了,她真的控制不了内心里的那份伤痛了,因为彭先生的这首诗,已经闯进了她的那颗自认为能够万刀不入的心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把她爱得如此之深呢?或许我那个时候对她的那份爱,就好比夜空里的那颗璀璨的星星,就像我和她初次见到彼此的那双天真善良的眼睛吧!”
彭先生望着窗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曾经的那些回忆,又走进了彭先生的心里了吧!回忆是美好的,即使掺杂了一些不愉快的污点,但它也是美好的,因为它毕竟成为了回忆。彭先生的回答,不仅让身旁的江萍不知所措,也让正在开着车的张佑的眼角多了一些透明的液珠。
“邹姐,陈总的电话。”在彭先生身后紧跟着的那辆黑色的轿车里面,梅医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便把手机递到邹燕的手里说道着。
“已经欺骗了他四十年了!我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了,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够陪着他了。”邹燕把手机放到耳边,她在和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说话。关于梅医生口中的那位“陈总”,她是邹燕大学时候的室友,也是邹燕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她对邹燕和彭先生之间的这段感情,是亲眼目睹的,也是最熟悉的。
“你不用过来了,我的身边有韩俊和梅医生陪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机构那边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从邹燕的话语中,梅医生能够听到的,只有一颗坚定的决心,和一个义无反顾的决定。她知道邹燕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她也明白邹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只是路途太遥远,邹燕能不能完成自己最后的这个遗愿,这就得看上天能给她多少的时间了,亦或者是老天能给彭先生多少的时间了。
“韩俊,你开车要注意一点,这段老路不太好开。”待邹燕把电话挂了之后,梅医生在提醒韩俊。其实梅医生并不想以这样的语气对着韩俊说话,但是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段只能一辆车通过的山路,这条通往陈银家的路,不仅坑洼不齐,而且还有很多的稀泥土。梅医生不想看到邹燕被路上的石头搞得歪来歪去,动来动去,因为邹燕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彭叔,我们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在不经意间,张佑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邹燕乘坐的那辆轿车。按理来说,张佑用不着这么紧张的,毕竟这条路只能由一辆车经过,万一那辆车里的人是到陈家村里有事情,刚好在这个时间点碰巧遇到了呢?像这样的巧合,谁都说不一定。然而即便如此,张佑最终还是把车停下了。
“邹姐,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见前面的车停了下来,韩俊减慢车速,轻声地说了一句。
“没事的,你慢慢地把车开过去吧!”邹燕应该是听出了韩俊在担心什么吧,所以她给韩俊下达了一条命令。邹燕在让韩俊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她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她的内心里,却是十分紧张的。因为她最担心的,就是和彭先生面对面,她最害怕的,就是彭先生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间,而且还欺骗了他整整四十年。
“小兄弟,您好,你们也是去陈家村吗?”在邹燕的担心中,张佑的脸呈现于她的眼睛里。因为张佑已经下车走到了韩俊的窗前,待韩俊把窗户放下来之后,张佑向韩俊打了一声招呼。
“彭叔,张叔为什么这么谨慎啊?不就是一辆车在我们的后面跟着吗?”对于张佑的行为,江萍的心里有些不解。
“张佑也是被迫无奈,关于这些,你会明白的。”彭先生在回答江萍问题的同时,又给她抛下了一些疑问。对于彭先生口中留下的那些疑问,江萍不知道是什么,此时的她,依然还是沉浸于那首《银河久恋》的第一个小节里,难以自拔。她其实是希望彭先生继续把这首诗朗诵下去的,但是被身后的那辆车给阻止了,她现在只希望张佑能够早点上车,待车启动之后,她好继续从彭先生的口中听讲他和邹燕的那段故事。
“是的,怎么了?有问题吗?你能把车开走吗?你的车挡着我的道了!”韩俊回答了张佑的疑问,他的语气里,除了严肃,就是杀气。韩俊的身份,是值得邹燕欣慰的,因为他不仅是去年的散打、跆拳道、泰拳的冠军,而且还是刚刚从部队里退伍的退伍军人。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替邹燕开车,这就得问邹燕了,毕竟她的身份,也是不容小觑的。
“哦……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就开,马上就开……”张佑嬉笑着回答了韩俊的那腔严肃和格格不入的语气,只是他在说话的时候,他的那双犀利的眼睛还往车座的后面瞄了一眼。就这一眼,她看见了刚刚在面馆里看见过的那个护士,就这一眼,她看见了那位穿着一件花色的老年衣服的老年人。在没有看见那位慈祥的老人家之前,张佑对车里的韩俊和那位穿着一件护士服的妇女的怀疑心是很重的,但当他看见了邹燕之后,他的那颗疑心,立刻就减下来了。毕竟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位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老人家,不像是他们的敌人:人贩子。
张佑的这一眼,是她第一次见到邹燕的那张脸。他虽然不认识邹燕,但在邹燕的身上,以及她的眼神里,张佑莫名地能够感受到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他愣住了,她被邹燕的那双慈祥里带在善意的眼神,迷住了。
“张叔,那边是有什么事吗?”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萍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地喊了一句。江萍的这个举止,是彭先生要求的,没有办法,他担心张佑在那边会遇到危险。
“因为爱”慈善机构里的工作,并非表面上的那么轻松,那么容易。如果江萍三个月后选择了踏进这个行业,成为机构里的一份子,那她会经历彭先生和张佑,乃至整个机构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经历的一切。因为事事都有两面性的,如果帮助了一些人,必然也会得罪一些人。被帮助的人,他们会持着一颗感恩的心,被得罪的人,他们也会持着一颗报复和怨恨的心,所以,在机构里工作的人,尤其是像彭先生这样的一线工作人员,他们每一次出去,都是非常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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