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绿毛客突现深山 闻素肌恶战强仇
作者:关山远      更新:2019-10-29 17:24      字数:5058

上回讲到,素肌那日在山上见到她打坐的石块突然被击碎,而那石块的碎片散得四处都是。素肌退后一步,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怪事。她向来不大相信神鬼之事,但今日见此景象也着实吃惊不少。

过了一会,她见刚才那块石块破碎的地方露出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东西呈绿色,慢慢地从地下冒了出来。再过一会,素肌见到了一个古怪绝伦的物体。一个大而奇怪的头,须发又长又乱,皆呈绿色,脸色苍白,整个儿就像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这大而奇怪的头在那儿向四周转了一圈,双眼紧迷着,似乎害怕阳光把它晒化一样。又过了一会,从那个土洞又露出一双精瘦的手臂。不,不能说是精瘦,因为就算是精瘦,也有一些必要的肉。但这双手臂好像只是由一张皮包着几根骨头所构成,不但上下大小一致,而且是特别地细又特别地长。与其说这是一双人的手臂,倒不如说这是一双鸟类的长脚更为贴切。在此独特无比的手臂前边,是十只又尖又利的手指,上面生满了厚厚的指甲,还沾着许多黄土。只见那两条竹竿一般的手臂往洞中两边的地面一点,整个身子已然跃出洞外。

素肌虽然武艺不凡,但见此怪人还是吃了一惊。这怪人不但手臂瘦得极为过分,但谁知他整个身子跳出之后,他的双脚与他的手臂却原来是一对绝配。这又是一双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腿。两条仿如水鸟一样的长腿撑着一个与之相衬的身子。一件千疮百孔的衣服挂在他那古怪的身上,就像一件宽大的袍子。

素肌自小在山上长大,从来未听说过峨眉山有此号人物。现在见此人模样,已从心里面觉得他决非善类。

那绿毛怪人在地面坐了一会,突然双手朝天,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跟着又对着前边的云海吼道:“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

素肌见他在仙剑山庄的势力范围内旁若无人地大呼小叫的样子早就有点不满,再加上她对他从地下冒出来的方式又有点好奇,便对着那绿毛人问道:“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前辈又因何在此地出现?”

绿毛人直到此时,才注意到站在他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人。他摇了摇大而古怪的头,道:“女娃儿,你是谁?”

素肌自从在嵩山比武之后,她那独战天山、青城两大高手的能耐已传遍了大江南北。尽管她师傅林楠后来被青城后辈谷风所败,然而这都发生在她力战司马云龙和朱镐之后,而内力方面肯定打了一些的折扣。在这一点上,谷风多多少少占了点便宜。此战之后,仙剑山庄的武功不但没有人敢看不起,相反,大家对他们的功夫更为肃然起敬。要知道司马云龙和朱镐在江湖上享有大名,就连他们的弟子朝元子和邓杰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人所共知的。当日,闻素肌独力打败此两大高手,迫得他们的师傅司马云龙和朱镐同时出手才让他们逃过一劫。故此,仙剑山庄门人的名声是有增无减。不过,她的名字并不是家喻户晓。因为那次比武,林楠被谷风打伤,仙剑山庄的人马最后灰溜溜地走下嵩山。众人只知道有个仙剑山庄的女弟子武艺十分高强,至于她的姓名,大伙倒是不大清楚。而青城派的谷风在嵩山一役成名,成了江湖上无人不知的绝顶高手。

尽管仙剑山庄在比武中败北,然而武林中人见了仙剑山庄的人都肯定不敢托大。毕竟仙剑山庄也不是好惹的。现在,这怪人居然对着仙剑山庄的新掌门叫“女娃儿”,可见此人对江湖中事完全是一无所知。

闻素肌平时在人前从不摆掌门架子,不过,这里毕竟是仙剑山庄的地头,闯入这样一个怪人她可不能置之不理。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此乃是仙剑山庄地带,前辈闯入,不知有何见教?”

那绿毛怪人一听“仙剑山庄”四字,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只见他左手一挥,旁边的一棵粗大的树便被他掌力打折。

素肌见此,微吃一惊,心想:“若用掌力,自己要打折此树亦不为难。不过,此人随意挥掌,便将此树打折。可见其内力也绝非平常。今天我可要加倍小心才是,不然,很可能讨不了好去。”

那怪人纵身一跃,已然站在一块石头之上。山风吹着他那长长的绿色须发,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只见他抬起头,冲着闻素肌喝道:“你这小娃儿是仙剑山庄的人?快告诉我你是林楠何人?林楠现在又在何处?”

他连珠炮地发出一串问题,而且语气对林楠极为不敬。闻素肌素来对恩师敬若天人,现在听他直呼恩师名字,心中大是不悦。不过,她毕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平日对人的态度也极为谦和。她见此人年纪不少,可能是师傅旧交也未可知,故她还是不卑不亢地答道:“林楠是在下恩师,请问前辈与家师有何关系?”

绿毛人听素肌说林楠是她师傅,面上那老得像树皮的肌肉猛地抽动了几下,喉咙发出一阵恐怖的响声。他在石上把腰伸了伸,大声道:“林楠与我相识之时,你这小娃儿应还未来到世上。你听过“霹雳闪电手”吕超这个名头吗?“

闻素肌一听,心脏不由得急跳了几下,暗想:“吕超,不就是二十年前与恩师比武不胜而投崖自尽的那个莽汉吗?怎么又在此间出现呢?”那绿毛人见素肌没作回答,以为她未听过自己名头,便继续道:“我绝迹江湖二十余年,今日终于得见天日。当年,林楠将我打伤,害我在深谷呆了二十余年。不过,见你年纪不大,当年之事应与你无关。现在快快带我去找间饭馆,让我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带你师傅来向我请罪。”

素肌一听此言,怒火立时冲天而起。随着“铮”的一声清响,她已将随身宝剑亮出。只见她指着吕超大声道:“当年是你自己跳崖,与我师傅何干?你要报仇,找我便是。”

“咯!咯!咯!”一阵阴森低沉的怪笑声从吕超身内响起。笑声未歇,吕超那状如鸟腿的手臂已“霍”声向素肌攻到。

素肌所习练的《三仙剑法》,本就以内力深厚和速度奇快见长。但此绿毛怪人吕超的身法更是怪异。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转眼间素肌就被一团绿影笼罩住。

闻素肌自艺成以来,曾两次与强敌相遇。一次是在嵩山脚下的“洗心居”大战大盗张凌空,二是在嵩山与青城山朝元子和天山邓杰对敌,均没辱没师门。但此次与这绿毛怪人吕超相遇,她却感到吕超对她压力竟比张凌空他们为大。当日,师傅对她提起此人,说吕超的功夫简直极之稀松平常。那日吕超上山挑战,师傅只用一招,便将此人击倒。林楠当时还说若是有吕超这样的功夫便到处挑战的话,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

二十年过去,吕超不但没死,武功而且突飞猛进。这就令素肌大惑不解了。只是激斗之间,闻素肌也无暇细想个中缘由,当下抖擞精神,把剑舞成一团光影,剑尖不离吕超全身要穴,用此以攻为守的方法使吕超无法过于靠近。吕超尽管在比斗中占了上风,但要取胜却一定要在三四百招之外。因为素肌手执宝剑,而吕超只是靠一双肉掌,相斗起来自然有点吃亏。另外,素肌自小便被林楠收养,练就的是童子功夫。通常女孩在八岁以前,男孩在十二岁以前修炼正宗内功的话,他们先天之力便会完全被炼透,效果也往往是事半功倍,所练出来的内力自然就不是成年者所练的功夫可比。但是,这吕超不知有何际遇,二十年不见之后,竟然从地上突然冒了出来,而且成了一个功力超凡的高手,就凭空手也能与持剑的闻素肌斗个难分难解。

二人就是这样舍死忘生地在荒山上相搏,只见地上石块与落叶在他们的内力驱动下,在天地间不住翻滚,跳动,连树林里的动物也被惊得四散奔走。斗了百十余招,两人此番乃是性命相搏,皆使出平生绝技,不大一会,俱汗透衣衫。

闻素肌见与吕超恶战多时,见对方不但毫无气力亏损之状,反而显得越发精神,心里也紧张起来。想到师傅要她将仙剑山庄发扬光大的心愿未了,她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怪人手上。突然,她心生一计,一边与吕超解拆,一边用丹田内力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因为此地离仙剑山庄不远,如果有在此附近行走的同门,听到呼啸声,必定会过来相助。

又战了一会,二人发觉周围有些异样的声响,用眼的余光望去。映入他们眼帘的景象使他们都同时吸了一口冷气。

在他们比斗的山坡周围,大约十余步处,黑压压地站着数百只面目狰狞的狼。它们的尾巴直指着苍穹,就像一支支军队的旗帜。在野狼嘴巴的一张一合间,视力最为不济的人,也必定会看到它们那一排排白森森、异常尖锐的牙齿。更为可怕的是,它们都抬着头、塌着腰,步法缓慢但坚定不移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合围,好像不把他们二人的骨头啃光啃净便誓不收兵似的。

吕超突然脚一滑,整个身体摔倒在地。素肌正想上前继续发招,谁知吕超双手在地面一撑,身子向前猛地一窜,那长如鸟脚的手指已把素肌的穴道点中。

原来,吕超见狼群涌现,知自己身处险境。若不能快速将素肌打倒,自己便可能成为狼群的晚餐。因此,他假装脚滑摔倒,减少素肌的防范之心,再突施怪招,果然将素肌点中。

素肌平日总是以君子之心待人,即使与人相斗也极少想到对方会使诈。吕超的功力比自己的还高,所以她更没想到他还会使用这不大光明的一手。当日素肌被吕超用重力点中穴道,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只得仰颈受死。吕超用手抓住素肌背部,用力一抛,竟然将她抛向狼群的中心。狼,向来以凶狠无情而闻名于世。即使是它们自己的同类,如果被人打死,它们也会将它的尸体吃掉。现在素肌穴道被制,被吕超抛向狼群,真个送羊入虎口了。想不到这样一个功夫过人的美貌女子转眼就要葬身在狼腹之中。

吕超这样做其实是有其用心的。试想一下,数百只恶狼,就算是它们排队给他打,他也要打四五百掌,才能把它们歼灭。因为每一掌都要消耗真力,到时狼群就算不把他咬死,也会把他累死。他现在把素肌抛出,意在将狼群的注意力引开,自己就可在这短暂的空隙中逃掉。

突然,吕超看到他这辈子最难以至信的事情。他见到几只饿狼正准备啃咬素肌身体时,另外几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恶狼竟然将那些扑向素肌的狼只撞开。它们一边奋力护着素肌,一边发狂地叫着。袭击素肌的那几只狼好像听懂了其同类的意思,从素肌身边退开,带着其它狼群把吕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个水泄不通。

素肌见狼群不伤自己,感到颇为奇怪。突然,有一只壮健的半大狼只走过来用舌头来舔她的脸庞。素肌感到十分之害怕,却忽然发现此狼头顶的毛色极为眼熟,再接着又有一只大狼和五只半大狼只走过来,用身子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显得格外亲热。素肌大脑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个中缘由。

刚才拼命保护她的原来就是她半年多前救的母狼和她一手照顾长大的六只狼羔。它们听到刚才她所发的啸声,便赶来帮忙。这数百只狼,平日都是一齐找食。它们之间或远或近有些血缘关系,所以它们一块赶了过来。此七只狼见到自己的恩人与敌人相斗,便一齐把敌人围住。

这边的素肌与那几只狼正处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那厢的吕超已经与狼群斗将起来。素肌一边运内力冲击被封的穴道,一边观察吕超与狼群的战况。

狼群四面八方地向吕超攻击,吕超上窜下跳,脚踢掌击将敢于扑上来的狼打得东倒西歪。但狼群——这一个众所周知的不要命的群体,尽管它们在吕超的打击之下,死伤惨重,然而它们向吕超的攻击却是丝毫也没有放慢。它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向吕超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有几次,有数只狼甚至已经扑到吕超的身上,但都被吕超运起浑厚的内力弹开。

突然,一只大公狼奋起一跃,硕大的身躯向吕超的咽喉扑去。吕超手出如电,身形一晃,便已将此狼的颈部抓住,身形顺势一转,他竟然将此狼作为武器打向别的狼只。那些离他近的狼只,被他手中的公狼扫中,即时筋断骨折,死在地上。旁边的狼一见,立时将地下狼尸撕成碎片,吃个干净。但瞬间之后,它们又围了上来。

吕超又杀了十余只狼,但经过此番激斗,他的跳跃速度却已明显下降,手脚灵活程度也差了许多。本来他刚才与闻素肌相斗时已消耗了大量的精力。现在又被如此凶狠的狼群围困,精神半刻也松懈不得,所以他的内力消耗得异常之快。此刻,他只不过是困兽犹斗。假若再这样僵持下去,不出一炷香功夫,他定会葬身狼口。

突然,离狼群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有几支点燃的火把飞来,火把一沾地上的干草,便很快地蔓延开去。山间的野兽最怕火,狼自然也不例外。它们见火烧到,忙四散离开。吕超见狼群散走,大喜过望,那里还敢找素肌晦气,两只长脚往地面一弹,已跳离该地几丈,再接着几个起落,便在山坡边消失了。

素肌穴道被点,一时还无法动弹,好在那几只狼见她不能移动,用牙咬着她衣服把她拉得远远的。

事有凑巧,正在此时,天公突然下起雨来,那刚燃起来的山火被雨一淋,瞬间便熄灭了。其它狼只见没有别的猎物,而素肌又是它们同类的伙伴,便慢慢退回森林里去。只有那七只与素肌相处过的狼,还是紧紧地站在她的身边,好像是她的保镖一样。

又过了一会,素肌内力已将被点的穴道冲透,手脚重获了自由。她望着这七只救了自己的狼,泪水一下便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那只母狼和其它的六只已长大了许多的狼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