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一身雪白裹衣,和我一起懒懒的趴在轩窗上:
“姜花?用姜种出来的花吗?”
“只是个名字。”
“看起来真好看!白白的,好漂亮!”
“我去给你摘一朵。”
他漂亮的翻过轩窗,落地的姿态,无比流畅。
他蹲下身,在草丛里,找了朵最大最洁净的姜花,手握白花,冲我莞尔一笑。
我鼻子又是一热。
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头:为什么好像觉得……自己流鼻血了?
他又跳窗回来,不留丝毫痕迹,亭亭玉立的站在我面前,我忽然发现,他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长高了一点点。我伸出手,要去拿他手上的姜花,他说,我给你插在头上好不好?
我顿时脸红:“你别逗了好不好。我,我长那么难看。头顶带花会被人笑的。”
他叹了口气。
轻轻把花插在我的鬓间,秀媚的双眼,像温婉的罂粟,层层叠叠的绽放。我一时屏住呼吸,只觉得,他贴着我,贴的实在太近了,让我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的莲儿就是可爱。”
他看着我,满眼欢喜,罕见的天真。
我一阵头晕眼花,拼命的拍打自己晕晕乎乎的脸。可他的下一句话让我险些晕倒——“莲儿,走!出去转转。”
我心中哀嚎。
可他已经不容拒绝的,牵着我,走过清风派的十里长廊,雕栏画柱,满园花树。不时有路过的师兄师姐,看着我们,脸带讥讽,话是一个比一个的难听。我敏感的低下头去,简直不敢看人,他倒是胆子很大,轻轻捏起我的脸,逼迫我抬起头来:“莲儿,你很可爱,知道吗?”
“……”
“在我的眼里,莲儿是最可爱的女孩。”
我的呼吸徒然急促。
“是……是吗?”
“是。”
他在明媚的春光下,蔚然微笑。
我的心仿佛被烫到了,指尖亦开始发抖,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我和他总是走得很近,天天在一起玩。
日子久了,清风派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今天他不在清风派,师娘说,他是家里有事,回家了。我心情低落的走回房,只想早点埋头睡觉。他不在的清风派,简直是变了个样。
大师姐穆轩领着几个师姐,推开了我的门扉,我还没说话,大师姐已经叫人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十分嚣张的站在我面前,扬着鼻子:
“莲师妹,最近你和观师弟走的可真近。”
“……”
“哼,你的性格可真无聊。闷葫芦一个,也不知道观师弟为什么和你这么无聊的人玩。”
“嗯。”
我有些落寞的垂着头。
“莲师妹,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离观师弟远点。”
“嗯。”
我的头垂的更低。
穆轩或许是觉得我历来顺受,实在无聊,又讥讽一番,便走了。
她们都走了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小榻上,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眼底浮现起他温柔的笑脸,鼻子酸的厉害,忽然很想……很想哭一场。
莲儿,不哭。
你以前被人怎么欺负,一个人的时候都可以不哭。
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可眼睛还是一点点的模糊里,如同蒙上了氤氲的水雾,再也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忍不住无助的大哭了起来,没人能理解我的哀伤,甚至我自己也不能。哭累了,哭饱了,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还是酸酸的想着他,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想他正在干什么,想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他的名字——秦观。
我的脑子里咯噔一片空白。
我无助的,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脸上又痒又热,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喜欢”。
小观。
秦观。
把我当妹妹的小观。
我想……我可能,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不然,为什么我整天都想着他,一天没见到他,心里就失魂落魄,又酸又涨,听到别人说我配不上他,就难过的想抹眼泪。我又好怕被人看出我喜欢他。怕他离我远远的,又怕他靠我太近,我会很紧张,会很不自然……怎么办啊……
一月后,秦观从家中归来。
他一回来,就往我的房间里冲,我当时正在想他,想的是唉声叹气,满眼湿润,十分茫然。真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他正巧看见我擦眼角,忙走过来把我抱住道:“对不起,没有和你告别。莲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是他后,我的整张脸都烧起来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秦,秦观,观,你回来了啊……”
“观?”
他看着我,抬起头,坏坏一笑。
“莲儿,你叫我观很好听。以后就这么叫吧,别叫我小观了。”
“……好。”
我看着他。
眼中又开始湿了。
他诧异的望着我,侧过头,唇轻轻蹭过我的脸颊:“怎么?我不在的日子,有人欺负过你吗?笨莲儿,怎么总是那么爱哭。看起来满脸委屈的样子。”
我慌乱的擦着脸,简直不敢看他,只好转移话题,脸红红道:“你,你长高了……好久没见。干什么去了?”
“家里有事。”
“你也长大了。”
他离我远了点,目光在我的胸前若有若无的打量,看得我浑身僵硬,汗流浃背。
“一个月没见,我的莲儿就像个大姑娘了。”
他的牙齿很洁白。
裂开嘴,温柔的笑的时候,就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揉了揉头发,憋着呼吸:
“啊?有吗?因为我十三岁了。你回家的时候,我都过完生辰了……哈哈。”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所谓的生辰,其实就是师娘捡到我的日子……自然也没人会替我庆祝,我无非就是这天,自己对自己说一句生辰快乐罢了。
“对不起,没有陪你过生辰,以后每一年,我陪你过……好吗?”
我的脑子又是七荤八素,喘不过气来。
秦观似乎除了身材更高挑,容貌更精致了,也有些说不出的变化。他把我轻轻拉在怀里,唇贴着我的耳边道:“真巧,我十四岁了。我的生辰,也是五月。”
我大口喘气。
他忽然放开我:“师娘说今天弟子下山采办,快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去。”
我霎哪呆滞。
“下山采办?下山?我从没去过。”
我从小只待在清风派。
从没去过外面的世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他拿起我的梳子,走到我脑后,轻轻抓起我的头发,我有些变扭的甩了甩头,又开始结巴:“你……你要干嘛?”
秦观又一次抓起我的头发,凤眼明亮如水,柔柔一笑,宛如霞光万道:“帮你梳头啊。笨姑娘。老是脸红做什么。”
他自然的轻轻替我梳头,像是在给自己梳头。
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拼命的左手掐着右手,浑身僵硬,他清淡的呼吸在我的耳后轻浅拂过,我浑身酥软的不行。险些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