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曦的事玲珑听璎珞说过,她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在婚礼上上演了一出白日飞仙,还说仙山上的仙人给她托了梦。后来也不知怎么,她加入了阴阳家。也不知道她对未来的事知道多少,玲珑心中有些担心。
张良嘴角微扬,轻笑着将她放在屋内:“那些人玲珑不必理会。”
玲珑认真凝视着他,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今日格外好看,原来玄色也很适合他,甚至比紫色更适合。
她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傻傻地笑道:“我才不理会他们呢,他们又不是你,旁人说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担心他们出去说儒家目中无人。”
张良愣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是笑,随后抓住了她的手。
背后突然响起喜娘的声音:“新娘子怎么样了?”
玲珑急忙收回手,假装揉着额头轻轻靠着张良:“刚吹了一阵风倒是好多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他学坏了,不仅会骗人,还会演戏。
“请夫人再忍耐一下,还有最后三礼。”喜娘见二人这样心知应当是没问题了,便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马上有弟子将一盘肉端上来摆在房间中的桌子上。
这是婚礼中的“同牢”,即夫妇同食一只牲畜上的肉。
同牢过后便是喝合卺酒。所谓合卺酒,就是将一个苦瓠切成两半,去掉瓜瓤做成两个酒杯,里面盛上酒。
夫妇二人先各自喝一口苦酒,再交换酒杯将对方杯子里的酒喝完,这便是交杯酒。而后世那种交叉手臂的酒称为交臂酒。
一只苦瓠寓意夫妻一体,苦酒寓意为同甘共苦。
不过玲珑只喝了一口便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酒竟然是甜的。
还没等她想清楚,张良的那半瓜已经递过来。玲珑端起来一看,竟然只剩一口了。
她抬头看他,张良却没看她,只是面不改色抱着她那一半瓜饮着她剩下的酒。
喜娘和十全夫人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被新人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继续看。这新郎分明是担心新娘喝不了酒,便自己喝了大半。她们若是继续多留下去就是没眼色了。
喜娘和十全夫人对视了一眼,忙笑道:“新人结发。”
这是婚房中最后一项礼仪:结缨。
十全夫人笑呵呵地拿着一把剪刀上前,从张良和玲珑的脑后剪了一撮头发打了一个结装进锦囊中,将锦囊交给玲珑之后两人便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门一关玲珑便立即悄声问张良:“子房,你偷偷将苦瓠换成了甜瓠?”
“嗯,”张良将她扶着到梳妆台旁跪坐下,“我只想玲珑与我同甘,若是将来有苦,我一人承担便好。”
玲珑心里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像一只不小心掉进蜜罐的小蚂蚁,怎么爬也爬不出来,而且她也不想爬出来。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的酒量似乎也不是很好,白玉般的脸上已有一层薄红。
“这些太重,我帮你取下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她头上的首饰。
“我自己来吧。”玲珑也觉得确实有点累,想早些休息。
张良将她的手按住:“你自己看不清,我先帮你,你等下再帮我好不好?”
玲珑愣了一下,点点头,后脑勺那些首饰她的确看不见。她索性也不动了,看着张良将那些头饰一一取下。
最后张良将她的发髻也散开时她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张良将她扶起来,顺了顺她的头发。
“你都不惊讶吗?”玲珑抬头看着他,想要看出点什么不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她有点迷糊,“他们每个人见了我现在这样都很惊讶。”
他们每惊讶一次,她就觉得难为情一次,甚至觉得还是原来其貌不扬的时候自在。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他见了她如今的模样是什么表情。然而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她从来没变过一般。
张良伸手一揽将她圈在怀中,低头含笑看着她:“玲珑在子房心中一直都没变过。”
玲珑震惊,听了这话她的眉头顿时皱到了一起。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张良关切道。
玲珑的表情有点受伤,还有一点一言难尽,执拗地看着他:“真的,一点都没变过吗?”
他心里竟然一直记得她原来的形象?这个打击太大了,她承受不过来,心痛得无法呼吸。所以她又是减肥又是换装在他这里根本没用?她觉得自己好像话本里做了一年苦力的长工,最后地主告诉她这一年白干了,没有工钱,好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张良看着她的眼睛怔了一下,突然低哑着声音笑了,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是说玲珑一直很美,到八十岁还是这么美。”
一句温柔到极致的话,玲珑刚刚炸起的毛立即便被轻轻抚平。其实他若真和别人一样惊讶,她也觉得有点怪怪的。好久不见他了,她不想继续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玲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只猫儿般蹭着他的脖子:“那,那好吧,子房,我想睡觉了。”
小时候她和阿娘睡,五岁去了雪域,那里的被窝很冷,那时她就特别想有人帮她暖被窝,现在可算是实现了。
张良的眸子暗了一下,里面似乎涌动着暗流:“嗯。”
玲珑说完便准备松开他上床,却被他一把握住手。
随后他将她的手放在他腰间的礼结上,压低声音道:“先前我帮玲珑,现在玲珑帮我好不好?”
一句简单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被下了蛊。玲珑没有迟疑:“好呀。”
张良就那么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印在心里一般,随后松开了她的手。
玲珑觉得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她将他的腰带轻轻一拉,然后身子凑上去虚环住他,双手绕到他身后一圈圈将那红色的腰带解开。
房间内燃着昏黄的油灯,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他的呼吸扑在她耳尖上,很灼热,越来越重。
渐渐地她觉得有点焦灼,被他呼吸喷到的耳朵越来越烫,连带着那脸颊也变得热烘烘的。玲珑的手毫无征兆地开始发抖。这时他突然低下头,脸颊贴上她的耳朵。然后他抬起手将他头顶金冠上固定的发簪一抽,一头及腰的墨发便散落下来。
玲珑抖得更厉害了,她每绕一圈,手都会碰到他的头发,又酥,又麻,又痒。最后几圈时她险些快要拿不住那腰带,手指也不知何时和他的头发勾缠在了一起。
“玲珑……”他的手突然抚上她的后脑勺,手指从她的发丝中穿了进去,轻轻摩挲着。玲珑心里重重梗了一下,背脊上生出一种麻痒的感觉。
好在,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时,那暗红的腰封总算掉在了地上。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通红着脸将他的外袍褪下,里衣本身不算紧,这时那深深凹陷的锁骨已经露了出来,玲珑侧过头不好意思看。张良却突然一把搂着她紧紧贴住他,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腰掐断一般。
玲珑靠在他胸前,心口处莫名其妙开始狂跳。她不合时宜地想,他一定会听见的。脸埋在他肩窝处,玲珑就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本能地害怕。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半条命都快没了。
“好,好了,睡,睡吧。”就连声音也抖得不行。
“夫人,”他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低头吻着她玉白的耳朵,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有里衣。”
玲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她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了外袍,他的怀抱就像一个大火炉,将她整个人都烤晕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胸口处一下下跳得飞快,像是要炸了一样。
“三师公为什么不自己脱衣服要让玲珑姐姐帮他脱?”
对啊,玲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怎么不自己脱?
不对,这声音.......
少羽一把捂住天明的嘴:“别说话!”
这时颜路的声音传了过来:“子明,子羽,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们到处找你们。”
“呵呵,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少羽急忙拖着天明就离开,还顺手拍了天明一巴掌,“你看,我就说不来,你非要来。”
玲珑早在听见声音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通红着脸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张良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无奈地叹了口气,披着衣服开门出去。天空黑漆漆的,一团团雪花裹挟着寒风落在他的面颊上。张良作揖道:“二师兄。”
颜路半个眼神都没往里面瞧,只不自在地轻声咳嗽了一声,便将手中的小瓶子递过去:“宾客们都已经散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张良将药瓶接过对颜路笑了笑:“谢啦。”
“你呀……”颜路又咳嗽了一声,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冒着风雪离开。
见张良回来,玲珑从被窝中露出头,打了个呵欠,笑嘻嘻道:“子房,被窝已经暖了,快睡吧。”
张良含笑看着她,也不答话。玲珑正想再问,便见他的手指解开自己的里衣,昏黄的灯光下,他线条分明的胸膛露了出来。玲珑红着脸微眯着眼,她有点想看,但是......
“这样睡会着凉......”话音还没落,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唇被不容置疑地吻住,火热的唇舌长驱直入,仿佛要将她整个吞下去似的。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他这么不管不顾过。
玲珑扭动了几下,却完全躲不开,她就像离了水的鱼儿,徒劳地挣扎,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过了许久,他终于喘息着放开了她,可接下来那吻又铺天盖地落在脸颊上,耳珠上,眉间,发顶,脖颈,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火热。
她避无可避,逃不了,也不想逃。反正,是他呀……
玲珑又开始迷糊,连他什么时候进的被窝都不知道。她绵软得像只没有主心骨的软脚虾,还是只煮熟了的。娇小的身体本能地缩着,不住地颤抖。突然间一阵寒风灌入被窝,软脚虾飞到空中,玲珑清明了一瞬,双眼满是茫然。
不过只一瞬间她又落回了锅里,被锅底更加滚烫的油煎熬着。她忍不住难耐地轻哼出声。
张良的动作僵了一下,只一下便毫不迟疑地朝着嫣红的唇吻下去,声音哑得吓人:“玲珑,你是我的妻。”
玲珑凭着本能伸手抱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迷迷糊糊睁眼看着上方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软软地唤道:“子房……夫君……”
张良的狐狸眼仿佛突然被烈火点着了一般。
真是,要命了……
雪越来越大,两只歇在房檐下的海鸟扑棱着翅膀靠近,交缠着脖颈小心将头探入对方的羽翼之下。
忽然,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异样的惊呼。
雌鸟被惊得不住地扑腾着翅膀,茫然地四处张望。雄鸟贴近雌鸟,修长的喙轻轻蹭着雌鸟的羽毛,一下又一下。过了许久,受惊的雌鸟终于渐渐平静,两只鸟儿互相依偎着慢慢睡去。
“你又骗我……”玲珑眼角泪痕未干,无所适从,声音也带着鼻音。
“嗯……”带着蛊惑的声音将一切抚平,一切回归宁静。
一切又才刚刚开始。
一阵海风刮过,雪花纷纷扬扬,越来越大,海浪一波接着一波,起起伏伏,孜孜不倦地拍着岩石。
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