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还有救,林梓暗下定论。
于是,她就开始了天天督促他听课,下课拉他出去说教,一言不合就被他的满口骚话带偏,然后收新鲜出炉的刚满千字检讨的死循环中。
有一次,尺绫也忍受不住,开口道:
“老师,你是不是抖s啊?”
她竟哑口无言。
“我写的检讨都够出本书了。”
“你…如果在考试里考出点成绩,我就不管你。”
“你说的。”
“对,我说的。”
开学第一次数学测验。
尺绫拿到卷子后,随意瞄了一眼,提起笔在不知哪道选择题处填了个c,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把试卷放在一边,伏在桌子上继续睡觉。收卷时,班长嫌他可怜,帮他写了个名字。
于是乎,林梓又找他谈话。
“你就是这样给我考出点成绩的?”
“不然呢?你又没规定要考多少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尺遥回家对三夫人说:
“阿绫哥这次可是考了3分哦!”
于是乎,
林梓尝试着去拨打了一下留给她的那个号码。
“嘟……嘟……嘟……”
“喂?”另一头传来了个低沉的男声,吓得她差点没跳开。
怎么会?
“喂?”
“是我,找你们的……”
“哦,三夫人她不在,有什么事就说。”
(出乎意料地正常嘛!!!)
“那没什么事。”
她连忙挂了电话,继续埋头做课件,过了一会,手机响了,她连忙接听。
“喂,你好,真的是麻烦你了……”
“你好,”声音仍旧是冷冰冰的。
“怎么…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想说什么?”尺平毫不客气地答道。
“噢?你指哪个刚刚?”
“你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那个啊,其实呢我是想说……”
“不用绕弯子,请您直接说就好了。”
这个“您”听起来怪怪的。
“你弟弟……尺绫只考了三分。”
“哪一科?”
“数学。”
“正常。”
“怎么正常啊?”她还是忍不住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成绩之类的很不重要?”
“……”
“你作为监护人是怎么教育的,这也太不负责了吧!虽然你们家是很有钱,像他这样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也很多,但他一定不至于沦落到社会上的败类的。你怎么着都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败类么?”
她只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想圆也圆不回来。
下午,尺平亲自来到学校。
“拿好,用这个教训他就好了。”他递过去一把戒尺。那把戒尺有一定分量,握在手中很稳,紫红色的戒尺散发着一股木香。
“我?体罚?”
“不然,你要用什么?”
“不行的。”
“不用就算了。”他打算转身就走。
“送我?”
“嗯。”
林梓回到办公室,把那把戒尺放到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尺绫屁颠屁颠地跑来。
“老师,我的反思写完了哟!”
“放着吧。”
尺绫正想转身离开,却无意瞄到了那把戒尺,略带疑惑地问道:
“那个东西,哪里来的?”
未等她回答,他又说道:
“你不要用那东西啊。”
“为什么?”她好奇道,但他并没有接话,留下林梓独自思考。
戒尺,戒尺……说不定是家法之类的,但又怎么那么轻易地送给自己,也许是象征着某种意义吧,况且看起来价格不菲……
她反复念着,突然发现了一个倪端——世界上有姓“尺”的人吗?她立马上网百度了一下,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可能?
她疑惑道,突然,对眼前那把戒尺深信不疑了。
尺绫虽然与她关系不错,但在课上还是我行我素。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管他,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又想以身试险,于是端着那把戒尺走到他面前,打算想以往那样提醒一下他。只不过尺子还没到桌面,埋头的尺绫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那尺子挡住了。
“不是叫你不要用这个吗。”声音低沉。
“嗯!?”林梓被吓到了。
他语气中满是怒意,手突然用力把戒尺掰断了一头,尖锐的木刺突显,在他的右手虎口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丢下那截戒尺,绕开林梓,径直离开。林梓愣了愣,转身去追,去发现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不见了。
她回教室继续把课上完。
下午,仍旧不见人影,林梓正想着应该怎么交代时,一个学生突然跑了进来说:
“老师我看见他了。”“在哪儿?”“在西走廊上……”
他们去西走廊上,去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我刚刚还看见他呢。”
“算了,你先去上课吧。”
外面的天空已阴沉起来,厚厚的云层压得人透不过气,昏沉的空气笼罩在视野中。
林梓沿着走廊一直走去,打算转身回去时,却发现尺绫躲在偏僻转角处。
“你怎么在这?快回去。”
尺绫背着她,一只手扶着墙,似乎站不稳。
她想上前查看一下,却没想到他突然倒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地上染了一片红。
她本能反应。
“滚啊。”他突然怒吼,硬生生逼停了她的脚步。
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往前试探地挪了两步。
“没事……吧?”
尺绫歪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他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目光没有一丝变化和起伏,淡定自若到有点恐怖。
有雨。
僵持过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倒在墙上,一只手紧紧抠着墙壁,指头因太过用力都被磨出血来。
林梓只见在他的右手处,被戒尺刮的那条细细的血痕,已经演变为一条又深又长的紫黑色疤痕,一直延伸到小臂上,张牙舞爪,触目惊心。
俨然一副死相。
……
外面下着雨,一片灰蒙。
尺平打着一把黑色的伞。
“人呢?”他问道。
“在楼上。”她回答。
尺平转身往楼梯走去,林梓一把拉住他,生气地说道:
“别走,先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你说呢?”
他瞥了她一眼,显示出不耐烦的神情。
林梓严肃地说道:
“生命攸关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镇定?”
“不然我要装疯?”
“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尺子。”他答完,立即甩开她的手,凭感觉找到了尺绫的所在地。
尺绫正扶头轻眯着,脸上露出疲倦之感。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粗暴地拖起他。林梓恰好赶上,追了过去,一转角,却发现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雨下的真大。
尺绫像垃圾一样随手被他甩到一旁,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无意磕到墙地棱角,一阵钻心地疼痛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头很眩晕,但明显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他的后脑流过后颈。
“起来!”那人命令道。
尺绫吃力地爬了起来,朝他跪着,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他咬掉手套,熟稔地抽出一条鞭子,甩了甩,宛如一条细长的闪电在空中忽地劈开来。
空气中一片死寂。
尺平侧过身来,朝他看了一眼,脱下眼镜,露出残忍的目光。
突然,一阵毒打如灵敏的长蛇般突袭过来,在他身上肆意乱咬,清脆的鞭声在空气中绽开来,与哗哗的雨打声格外相称。
尺绫不动,甚至没有一丝反驳。
他看见此景,却是越发越生气,手中的鞭子随着目光的变动也愈来愈狰狞,更加狂暴,更加野蛮,更加挥动自如,仿佛已有了灵性。
尺绫摇摇晃晃,身上早皮开肉绽,却仍旧跪着,一言不发,眼中早就无了神。
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废物!”尺平捏住他的下颚,面露不满,一手将他扔开二丈有余。
他着实无力了,躺在地上静静地呼吸着,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
隐隐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四,三,四,四,五,六,七,七,六……”一个人从雨中走来,口里细细数道:“这二十二记鞭子,你下手可不轻。”
尺平不屑地转过身去,收起鞭子,重新戴上手套。
“这样做的话,是要被遭天谴的。”
尺平沉默着,瞥他一眼擦肩离开。
他的白大褂被雨淋湿,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水,散发着淡淡香气。他走近,蹲下来好奇地看着血泊中的尺绫,沉沉开口道:
“你又犯什么事了?”
尺绫哧呼哧呼地朝他吃力笑笑。
“我说你啊,”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那张乒乓球桌,“再来多两下,人就废了。”
那张刚刚被尺平碰过的球桌,其中一角上的沥青已经融掉了一大片。
尺尚站了起来,朝四周望了望,一眼揪出躲在十几米开外的林梓,神色略微一变,心里不满地骂道:这个傻叉,做事也太不小心了。
她畏畏缩缩地走出来,一边问道:
“你,你们在干什么?”
他立马摆出一副冷淡的嘴脸,警视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靠近。
“要打120吗?”她差点就哭了出来,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不用。”尺尚夺过她的手机,轻轻一捏,屏幕上便出现了裂痕,顺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小刀来,往尺绫右手腕一割,顿时又鲜血淋漓,他看着说道道:
“怎么这么深啊!”
“这可够你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