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猛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虎子和丫头被门板撞翻在地。
屋内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一边惊骂一边奔逃:“疯婆子,杀人拉……”
看见血人,虎子害怕,就地打了一个滚,躲到了一旁。
可丫头实在太小了,她跌坐在屋门正前,吓得只会大哭。
血人一把将丫头抓在手中,胳膊勒住丫头的脖子,一边退一边道:“你再上前,我就把丫头勒死!”
周三娘追出来。她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剪刀,面容疯狂,决绝嘶喊:“把丫头放下!我让你把丫头放下!”
周大满面狰狞:“想杀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周三娘双手颤抖,缓缓放下手臂。
瞎眼婆婆看不见,只听见又哭又闹,喊打喊杀的,害怕儿子吃了亏,摸索着扑上前,喊道:“天杀的,婆娘敢跟男人动手,休了你,休了你。”
周大被三娘在身上扎出几个洞来,那血疯也似的往外涌。他理亏恐惧,不由一边后退一边强自嘴硬:“不就是个小崽子,死了就死了,还敢杀我?”
瞎眼婆婆一愣,问道:“啥死了?小三子……小三子……”
打杀成这样,竟没有听见小三子一声哭!
周三娘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尖利的哭声刺破长空。
“你敢杀你男人,看我不宰了你!”周大发了狠,将丫头狠狠一丢,斗大的拳头就朝着三娘挥去。
三娘绝望失魂,任由周大疯狂殴打。
“妹妹……娘,妹妹流血了……”
听见虎子的哭喊,周三娘一惊,拼命挣扎起来。
周大却抓着三娘的头发,狠狠将她的头往地面上摔。
“叫你杀我!”
……
哭喊声,厮打声,尖叫声
……
长久不息
…….
周世与安宁护着长平公主一路奔逃,未跑出三里,忽然听到一声悲绝号叫。
他们不由停下脚步,回身望着村子方向。
一声声哭号远远传来,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长平公主担忧说到:“周世,我们回去!”
安宁本要劝阻,想起三娘救他们于危难,想起虎子和丫头可爱样子,心中亦是不忍。
周世为难,思索片刻,下定决心:“好,我们回去。安宁,你保护公主,紧跟我的身旁。”
当即,三人折返。
待他们回到三娘家时,打斗已经平息,院中一片惨烈。
周大仰面躺在院中地上,喉咙上插着一把剪刀,鲜血流了一地。人还不时抽搐一下,就有鲜血又涌出。
三娘满手鲜血,跌坐地上,呆滞望着周大。
瞎眼的婆婆还不知道惨烈结局,她只管趴在地上,撕扯着三娘,气若游丝,还不住骂道:“贱妇,恶妇,不能打我儿,休了你,休了你……”
众人惊呆了。
周世上前,试探周大鼻息,已然断气。
长平公主大惊,问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安宁上前,欲将周三娘搀扶起来。
周三娘却跪地就磕头:“小姐,求您救救孩子吧。”
周世查看,在墙角里找到了昏过去的虎子和丫头。他将孩子抱到三娘面前,又进屋查看。
片刻后,周世从屋中出来,摇了摇头。那个婴儿被摔在地上,七窍流血,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周三娘看着两个孩子,悲声大哭:“是我的错,我怎么不早点杀了这个混蛋!”
原来,周大以小三子为要挟,欲对三娘行淫暴之事。三娘恐怕伤了孩子,忍下羞辱,任其为所欲为。
周大剥三娘衣服时,一锭银子滚落出来。周大见了钱,眼睛都亮了,一把将银子抢进手中。
“还说没钱,这哪来的?”周大把玩着银锭,淫邪打量三娘:“你一个婆娘,去哪弄得银子?还有白面吃……”
他忽然暴起:“你是不是找个野男人!还是做了妓女?啧啧,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淫荡!”
周三娘慌张解释:“你不要胡说!这是过路的贵人借宿,给的报酬。”
周大脑筋转起来,“出手这么大方?嘿嘿……他们是男是女?有几个人?往哪里走了?”
周三娘心中一惊。
她知道,周大是投了山匪了。那帮山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若是让他们盯上了,那必然是杀人抢劫啊!
周三娘狠狠摇头:“他们早就走了,追不上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周大先是哄骗:“好媳妇,这是劫富济贫,有钱了我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不管周大怎样说,周三娘只是摇头。
周大发狠,一把掐住了三娘的脖子:“实话跟你说,前夜里,我们干了票大的,老大正要带着我们去投了闯王军。这次要是我能立个功,肯定能封个官!臭婆娘,快说!他们去往了哪里?”
周三娘咬死了牙,不肯说。
这时,周大看见,床里面的窗户上挂着一绺布帛。他探身将布帛取下,手指头捻了捻,可是上等的丝绸啊!
周大狞笑着:“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刚刚跳了窗户跑的嘛!”
周大跳上床,就要跳出窗户。
三娘急了,一把抱住了周大的双腿:“你不能去!我不能叫你害了贵人!”
周大欲挣脱,三娘却抱得死。
紧急时刻,小三子忽然啼哭起来。
周大气急败坏,一巴掌将小三子扫下床去。
哭声戛然而止!
周大一不做二不休,回转身掐住三娘脖子:“我叫你挡我好事!”
三娘手抓脚蹬,挣扎间,摸到了床头针线筐里的剪刀。
三娘不管不顾,抓起来就往周大身上插下去。
周大尖叫一声,松开了手。
三娘悲愤癫狂,只管一剪子接着一剪子往周大身上扎。
周大仓皇逃出屋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眼前所见。
三娘重重向着长平磕头,求道:“小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长平公主赶忙劝阻:“大嫂,您先起来。我会尽力帮助你们一家的。”
安宁扶起三娘,三娘的额头已经血流一片。
“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在村里过下去……”三娘喃喃说道:“小姐,求您,把两个孩子带走吧。让他们远离这里,忘掉这一切。”
安宁迟疑了。
“大嫂,我们所去之地亦是危机四伏。不如,我给你银两,你带着孩子另寻个住处?”
三娘凄惨摇头:“爹是山匪,娘杀了爹。跟着我,孩子就毁了。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您就把他们带走吧。要是真遭了不幸……那就怪他们命不好,不怨旁人……”
长平公主叹一口气:“大嫂,要不你同我们一起走吧。”
瞎眼婆婆听见三娘要走,原本已经无力了,这下蹦跳起来,死死拽住三娘的衣服:“你不能走!你杀了我儿!我要去官府告你!我要找本家说理!我要把你沉了塘,千刀万剐了……”
三娘惨笑:“我不走,我就在这,我得养瞎眼的婆婆,我得陪着我的小三子。”
这一幕,真是人间至惨。然而,这样的场景,在大明战火纷起的国土上,时时处处上演着。
周世当即帮助三娘埋葬了儿子和丈夫。
周三娘就只剩下一个失心疯的瞎眼婆婆,不停念叨、咒骂。
三娘亲手抱过虎子,又抱住丫头,送进周世与安宁怀中。
她决绝道:“你们快走,那一伙山匪就在附近,你们千万小心!”
长平公主与周世、安宁抱着两个孩子,就此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