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魏小聪埋头在厨房清洗餐具，李哲难得清闲地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正在播放的是最近大热的达人选秀节目，不到十分钟已经上演了舞蹈、脱口秀、魔术等神奇的表演，欢呼声和喧闹声铺天盖地地扑来，李哲拿起遥控换了个频道，依然是声势浩大的脱口秀，刚想再调频道，被搁放在一旁的手机嗡鸣了起来。
偏过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视线很快移开，再一次调换频道，几分钟后终于在一个电影频道停靠，画面里男女主相拥而泣，而他的手机也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认识十二年，我追逐了你十二年，现在，我要结婚了，我放手了。”
女主角的泪沿着脸颊蜿蜒而下，双眸却依然倔强地凝着笑意，拥抱很快松开，女主转身打开火红的车门跳了上去绝尘而去。
单手支着额头，李哲双眸落在络腮胡爬满脸的男主脸上，思绪闪烁，一旁的手机再次嗡鸣了起来。
“李总，佳佳小姐来您的办公室见不到你，把你办公室的花瓶都砸了……”
鹿城那边的助理焦急地汇报，电话那头吵杂明显，都是李佳失心疯般的打砸东西和尖叫的尖锐。
薄唇瞬间抿紧，李哲拿起遥控关掉电视，一边转身回房间，
“喝酒了？”
鹿城时间是清早，远非夜晚，李哲却锐利地辨别到她的状态。
“是，佳佳小姐身上的酒味很浓，而且……而且披头散发身上沾有呕吐的污*秽*物，像……像是喝了一整晚。”
助理边汇报，边压着声让身侧行政部的人制止李佳，几乎想让保安上来暴力制止了。
李哲关上房门瞳孔一潭黝黑，瞬间脸色冷如夜色，
“把人拉到我的休息室冲冷水，等清醒了送到酒店，没我的指示半步不能离开酒店。”
说完，李哲直接挂断电话将电话扔到床便一边解袖扣一边进了浴室，衣裤未完全脱下，他已经仰头拧开了热水，喷洒而下的热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衫。
回去鹿城的两个星期，他原本敞亮了的心又狰狞而漆黑了几分，将原本调转了方向通往光亮未来的他再一次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许是因为有国外生活的经历，魏小聪很快适应了疗养院的环境，也很快适应了护工的工作，甚至在某些时刻还心情愉悦，每天接触各类病人，让她对弟弟的康复有了更大的信心。
“魏，vip病房新来了个病人，麻烦你引导他去做入院检查。”
护士台前的护士长看见了换上工服正洗手准备上岗的魏小聪，爽朗地打招呼也利落而风趣地给她下了工作任务。
“是个帅哥哦。”
“要是我现在没男朋友，我愿意亲自去为他服务，可惜，我今晚还跟男朋友约会呢
。这个那么难得的机会我让给你了。”
护士长是个蓝眼金发的本土美女，尽管已经年近五十了，身材却依然火辣，白色护士服下的线条依然耀眼，性格风趣幽默，经常逗得病人哈哈大笑。
魏小聪擦干净手回眸也朝护士站挤眉弄眼，惊呼若真是帅哥，说不定自己还真会出击将人勾上。
“抱歉，打扰，麻烦您跟我去做入院检查。”
来到vip病房门前，魏小聪轻敲了三下门才推开虚掩的门，语调轻快而礼貌。
推开门，一眼看去，床是空着的，视线转移，才发现被誉为“很帅”的病人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手机贴着耳朵，正在打电话。
静默，魏小聪垂眸盯着自己的黑色平底鞋侧了侧身子安静地站在一旁
“嗯，刚到了，再联系。”
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那人的唇瓣溢出，魏小聪摹地嗅到丝熟悉，是鹿城口音，而且……
魏小聪猛地抬头，线条凌厉的五官随着轮椅转动猛地跃现，瞳孔瞬间扩大，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很帅的人是韩晋。
挂断电话，韩晋触控轮椅转动，刚想开口，却在看见眼前瘦削的女人时摹地紧抿了唇。
她，怎么会在这里？
光亮的病房忽地宛如无人之境，魏小聪是呆滞的，几乎连呼吸都忘却了，而韩晋是惊愕的，眼神充满审视和不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粉色的制服上，韩晋抿紧了唇角，脑海却有太多的疑问。
她是医院的员工？
她的装束并非护士，所以，是看护之类的外聘？
星童呢？星童带她来了国外？
浑厚的嗓音宛如刺针刺入神经，瞬间唤醒了陷入呆滞无措的魏小聪，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双腿上，黑色而毫无褶皱的西裤贴服着，脚下是光洁发亮的同色系皮鞋。
若是他下一秒站起来，魏小聪应该毫无意外。
可是此刻，他坐在了轮椅上。
“星童带你来这里定居？”
微微地拧了拧眉，韩晋当然注意到她探寻自己双腿的目光，短暂静默了两秒继续询问。
“晋哥，入院手续都办妥了，待会会先安排去做入院检查。”
邹源进门看见了正对着门的韩晋，脱口而出接下来的安排，扭头，喊了声“夫人。”
魏小聪也在这里？
邹源的突然闯入和惊呼的一声“夫人”彻底地惊醒了陷入猜测中的魏小聪，双手交缠在一起开口道，
“邹源，以后有缘可以叫我小聪姐姐。”
严格来说，自己也没大邹源多少岁，而且俩人还是同乡，一声姐姐她还能担得住。
“我是疗养院的护工，是来引导病人去做入院检查的，既然有你照顾病人，麻烦
你推着病人跟随我下楼，入院检查在隔壁楼a座门诊大楼。”
宛如机械人，魏小聪礼貌而疏离地转身，似是这一转身，又将前尘世事都关进了久远的小黑屋，眼前的不过是陌生人。
韩晋坐在轮椅上，剑眉紧蹙，眸光紧随着前方脚步略快的女人。
算起来，这是他醒来后第二次见她，眼前的她比当初显得更单薄了，像是瘦了一圈，也因为素颜，唇上也毫无血色。
星童对她不好？
明明对她毫无印象，身份不过是前妻，可他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神经抽搐感。
一路疾走，魏小聪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在抵达抽血室后将检查项目的单据都递给了邹源，
“你可以按照这些检查项目带病人去检查，我还有其他病人等着，我先回去了。”
“如果有不明白或找不到检查室的，可以问问这里的护士。”
倘若是往日，魏小聪或许会一一详细讲解，甚至陪同直至检查结束，但此刻，她压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不能再如对待陌生人般地对待眼前睁着一双清澈却似不谙世事瞳孔的人，似是隔着几座山一片海，却又似近在眼前。
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居然也复活了。
邹源点点头，接过检查项目的单据，站在一侧，望着淡然地坐在轮椅上的韩晋。
“魏小聪，能告诉我，星童在哪里吗？”
清清爽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小聪顿足一秒，毅然抬步离开。
“晋哥……”
邹源喊了声依然注视着远去背影的魏小聪，迟疑着是否该开口说些什么。
“去做检查。”
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韩晋偏了偏头，示意邹源推自己进入抽血室。
重新回到护士站，魏小聪又领了个新任务，转运一位因为脑梗而左边瘫痪的老头到康复室进行腿部的康复训练，又因为老头是孤寡老人，并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康复师要求魏小聪陪同在侧。
“嘿，你在干什么？扶好，不能摔。”
“盯紧点，给我盯紧点。”
康复师是一个肥胖的大叔，因为需要同时对两个病人进行指导，在盯着另外一个病人时便会冲魏小聪咆哮，鹰眼般警惕地盯着魏小聪有否盯着病人，让原本还有些走神的她硬着头皮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将近一个小时的康复训练，魏小聪额头沁出一层又一层的汗，还被胖大叔咆哮了无数次。
傍晚，魏小聪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魏小伟的病房，直奔洗漱台，掬起凉水冲洗脸颊。
“今天很累？姐，如果太累就别干了好不好。”
魏小伟摘掉耳机，关掉正在播放课程的ipad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偏过头去看
正在搓脸的姐姐，
“你这几天脸色不怎么好。”
魏小伟几乎有错觉，他姐姐再熬下去就会瘦成一把骨头了，他还没康复她就倒下了。
抽了几张纸擦拭脸，魏小聪又仰头喝了大口温开水，才觉得舒爽了些。
“刚才陪一个偏瘫的老头进行腿部复健，还蛮累的。”
“所以，小伟，你接下来的路会很辛苦。”
避开魏小伟的话题，魏小聪忽地荡开盈盈笑意，朝弟弟握了握拳，
“你要加油哦。”
“我把饭热一热，很快就可以吃了。”
转身，魏小聪半蹲下身从自己购买的小冰箱里拿出早上带过来的保温壶，打开将饭菜倒进瓷碗直接放进微波炉，调的是三分钟的中火档。
“你每天起早给我做饭也很累，我看你还是别做了，偶尔做做就好。”
魏小伟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幽幽地开口，
“明明我是帅气的流川枫，可以在篮球场上奔跑，却成为了瘫痪人士，就算以后不能重现流川枫的帅气，我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自己瘫坐在轮椅上。”
他这话是要告诉魏小聪，他不傻，当然知道接下来复健的辛苦，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吃苦他也不怕。
“姐，你真不知道，我们学校不知道多少女孩喜欢看我打球呢！我三分射篮可准了……”
魏小伟陷入往日打篮球的帅气回忆里，念念叨叨好一会，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应，再次偏过头望去，却见她双手撑在微波炉上。
“姐……”
“叮”
微波炉的提示音和魏小伟的嗓音忽地同时在耳边响起，魏小聪扭头看了眼弟弟边问什么事，边伸手直接打开微波炉，
“啊……”
“烫！”
魏小聪的尖叫声与魏小伟的提示声同时响起，灼热的瓷碗“啪”一声坠落，饭菜倒洒飞溅，她白色的外套上也星星点点地飞溅上了菜汁。
“怎样？烫到了？干净用水冲冲，去找医生。”
魏小伟在床上干着急，双手撑着床抬起头急切地想看看她伤得怎样，此刻无比怨恨自己是伤残人士。
捏住手，魏小聪拧开水龙头，眼泪忽地在眼眶蔓延。
“没事，就有点点红，我冲冲水就好了。”
压抑着眼角的泪，魏小聪佯装毫无异样地回应弟弟，微微低垂下头，眼泪却沿着脸颊而下。
她片刻的闪身满脑子都是韩晋孤傲地坐在轮椅上的模样，不管多努力，有些人有些事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占据自己的思绪。
“笨蛋！你还说能照顾好自己。”
没几分钟，魏小伟吃力地重新平躺，对着天花板恨恨地咬唇，真想一把刀将自己的双腿剁下来。
“你回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
”
魏小伟生气地提高了声音，想将她赶走。
冲了会水，疼痛已经不明显，魏小聪蹲下身清扫饭菜连带掩饰地抹去眼角的累，
“行了，我待会就回去了，反正现在我也没饭吃了。”
她每天准备的都是俩人的饭菜，如今倒洒了一份，只能将余下的那份给魏小伟。
“我可以半躺着，我自己吃吧，”
这些天他一直在尝试和锻炼自己坐起来，尽管不能坐直，但起码已经能斜躺，所以当魏小聪热好饭菜后他提出了自己吃，而不是像往日那样躺着让她喂。
“小伟……别……”
微微苦恼地望着固执而一脸紧绷的弟弟，魏小聪知道他是想要努力地迈前一步，希望能尽快迈出更大的进步，让自更轻松。
五分钟后，魏小伟笨拙而吃力地斜躺着吃饭，而操碎心的姐姐则化身为碎碎念的唐僧，恨不得抢过碗直接将他放平躺。
“疼吗？”
“坚持五分钟已经很棒了，躺下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