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年少不轻狂,
只笑妄为少年郎。
自古英雄出少年,
奈何少年太轻狂。
……
“呵呵……”一阵长笑,笑得李重俊心里发毛。
“殿下若真想知道某是谁,某很乐意告知。”
“你到底是谁,本太子还真不想知道。”李重俊忽然改口。
“呵呵……,殿下果然还是害怕了?”
“混账!一派胡言。”
“难道殿下不害怕?”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馋虫,怎会知我心事?”
“殿下,没有说错!但某不是馋虫,却住在你的心里,故而十分了得。”
李重俊一惊,“你……胡说什么?竟……住在我的心里?”李重俊一时惊慌不安。
“殿下莫慌。实不相瞒,某正是太子内心所惧怕的!故而会住在你的心里?”
李重俊闻言释然,原来是危言耸听。
“本太子岂会害怕你?”
“适才,太子你承认过。”
“本太子承认过什么?”
“哈哈……”又一阵长笑,笑得李重俊悚然抖擞。
“某不再兜转,殿下听好!某这便郑重告诉你,某到底是谁!”声如当头棒喝,令李重俊不得不洗耳恭听。
“听好了!李重俊,某便是这天下的权势!”
“你是权势?权势怎……会开口说话?他不是……?”
李重俊忽然止口,暗地寻思:“这厮好奸诈,刚刚说过天子是天下的权势,他这会自认自己就是权势,分明就是想占本太子的便宜。我父皇正是当今天子,也就是权势。他说自己是权势,不就是在骂我是他儿子吗?”顿时恼怒。
不由叫骂道:“你这该死鼠辈,竟敢讨便宜讨到本太子头上来?想寻死也不挑挑地界!赶快滚出来,讨打!”
“殿下不相信?”忽然数道红光闪在李重俊身后,唬得他连连转身。
“哼!少装神弄鬼,本太子生来不信邪!……”可是,心里已害怕不已。
忽地又是数道红光掠过。
“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重俊顿现惊恐。
“某说过,某是你急切想拥有的权势!”
“莫非……莫非你是神?”
此时此景,就算说话之人是故弄玄虚,李重俊也不得不俯首帖耳。不仅仅是因为害怕目前所看到的异象。
他内心里非常明白,再怎么故作镇静,也无法掩盖自己对权势的畏惧!
李裹儿为什么可以对他趾高气昂,肆意侮辱?不就是依仗着韦后的权势吗?
父皇虽给了他太子之名,却未将该有的权势一并付之。而是辗转到了枕边,被韦后所掌握。
武崇训敢打骂于他,依仗的是李裹儿的权势。
马毬赛上,杨慎交敢赢他一毬,便是不惧得罪于他,缘由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权势。
与武崇训扯着毬杖打架时,杨慎交碍于是皇家女婿的情面,从中不偏不袒,将两边的坐骑都打着,也正暴露出他对太子身份应该远远高于驸马地位的无视,也是对得罪太子的后果,无关痛痒的表现。
没有权势,他的脑袋虽然还长在自己脖子上,却已经趴在别人的铡刀下,随时随地都会随着别人的喜怒无常而脑袋搬家,落得身首异处。
“不错!某是神,是可以改变太子殿下命运的神!正因为你害怕权势,某才不能现身,若真现了身,你忽被吓死,某岂不得不偿失?”
“一派胡言,本太子岂会怕你这虚无之鼠辈!”李重俊向来争强好胜,此时竟怒气壮胆,唯恐被小瞧了。
“那好,你若不怕权势,明日可敢在朝堂上当面指责如今权势熏天的武三思?弹劾他欺君罔上所触犯之死罪?”
李重俊又迟疑一下,“哼!怎么不敢?可我又无他罪证,凭空捏造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尽管去告,某只想看你这太子到底有无胆量?做不做得大事?”
“有勇无谋,非本太子所作所为!”
“哈哈……,太子尽管放心,某已将武三思雇佣扬州惜春居之刺客,无视御赐‘免死铁券’矫诏杀害五王之罪状安放于汝之寝房枕下,太子醒来便可得。”
“哦?你怎有罪状?待我醒来?莫非我真在梦中?”
“太子勿惊,你尽管一试,某确保你周全无事。切记!到时只管将武三思暗害五王之证据告知你父皇知晓,万万不可冲撞韦后半句言语,千万识得时务。自会有和事天子衡量。呵呵……若太子能安然退朝,便会见到某已在殿下的寝宫内,恭献建功立业之大计。自然当信某并无恶意,可有卧龙凤雏之才智,护佑殿下荣登大宝之功劳!”
“荣登大宝?你说本太子一定会当上皇帝之位?”李重俊欣喜若狂。
“这天下,不会是那韦后李裹儿重演我皇祖母之政治?”
“哈哈……”此时的长笑,李重俊听来却格外悦耳。
“殿下莫丧气,天下既已归还李唐,便始终还是李唐。不过,倒要看你有没有这雄心壮志了?哈哈……”
“我真的会成为天子吗?哈哈……”李重俊幸福来的太突然,有点接受不了。
“祸福相依,犹如善恶。只在一念盘旋。太子向善,便由福祸自生,太子向恶,便由福祸自灭!若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又何来时势造英雄?事在人为啊太子殿下!”
“我……”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业已龙袍加身,李重俊大喜过望。
正欲癫狂,突觉心跳加速十分厉害,如数鹿齐撞!霎时半空中浮来李裹儿咒骂他的可恶嘴脸,登时怒不可遏,大叫起来:“我,朕终究还是皇帝!朕不是狗奴才!你才是狗奴才!你才是该千刀万剐的狗奴才!朕要杀了你!”
李重俊倏然惊醒之时,业已汗流浃背,浸透衣衫。不禁使劲捋了把脸,赫然满手汗珠滚落。
“竟然是南柯一梦?”猛地想起枕下罪状,急忙侧身取来。将灯挑近,欲要拆开观望,忽发觉信笺书有四个苍劲大字:“观信者歿!”
不由一口凉气吸入口腹,顿觉腹痛,急忙伸手去捂抹,手到痛消,再去望信笺时,那四个大字业已消失不见。
李重俊惊呼神奇,不敢不信。越发深信梦中神人不疑。
于是,等到天亮,当真闯进朝堂上痛斥武三思暗害五王之罪状,安然而返不提。
且说回,李重俊依偎床头,思来想去,无法安心入睡。没有办法,只好穿衣下榻。
待踱步窗棂前,忽觉房外院内有甚大动静。赶忙推门而出,正望见一只硕大花猫与数只异于寻常的老鼠对峙。乍见门开,哗然吓得猫鼠四处逃窜。
李重俊惊异不已,院内动静亦惊动了巡夜的侍卫,见太子受惊,赶忙过来请安询命。
太子道声:“无恙!”便遣散了众人。回到房内,闷闷不乐,心中不尽猜测。
“宫中向来清净,怎会有如此怪异猫鼠?”
“老鼠?竟敢与猫对峙?岂不是自寻死路?花猫虽然一只,量你鼠类成群,又能奈何这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呵呵……奇怪!奇怪!真奇怪?”
正寻思,忽瞅见床榻被褥上摆放着神人留下来的信笺。信笺上那四个大字:“扬州大计!”格外醒目。
不由走过去,嘀咕一句:“咦?这信笺我不是收藏好了吗?此时怎会出现在这里?”再次将信笺拾起,折合着欲望衣袋里藏。
突然停住手,骇然失色道:“这信笺好奇怪!怎会自己跑了出来?”再一寻思,暗道:“莫不是神人催促,使我赶快付之行动?”摸着暗衣袋里,果然没了。
惟有信笺,正在手中。
李重俊此时再也按耐不住,道:“既然神人催促,我不可不恭,干脆今夜便出宫,往扬州去吧?”
又一想,“若父皇在宫中寻我不见,以为失踪,日后被揪回,韦后怂恿,那贱婢再落井下石,必会重加责罚,又如何是好呢?”
“再重的责罚,倒还不怕。……恐怕……”
“我若趁夜,真的一走了之,这样的话,岂不随了韦后那老贼婆娘的心事,眼不见我,以为除了心头大患?再雇佣刺客,像武三思暗害五王那般,轻易解决掉我?”
“我这太子死了,父皇尚还有重茂,再立就是。重茂幼小,正得韦后心机,操纵如傀儡。不妙!不妙!”
“唉,我若不去扬州,一直待在宫里,受尽李裹儿这小贼婆娘的欺侮,始终爬不起来,翻不得身,又如何称得至尊?”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该如何是好?想那小贼,觊觎我太子之位,只恨她自己是女儿身,早有效仿我皇祖母的行径,屡屡威逼侮辱与我不堪其苦,想我这般委屈求全下去,恐怕终究也落不得好下场?”
“譬如,重福哥哥,原本太子是他位子,谁知被罚去了均州。害我落得太子之位。如此,我若此时不声不响去了扬州,就是自寻死路矣!”
“唉,又不妥!重福哥哥虽被贬谪,在均州受监视,却天高路远,可以养尊处优。虽无实权,但可交朋结友。不像我困在这宫中,犹如牢笼,不得自由。身边尽是韦后的爪牙,没有一丝隐私可藏,尽在老贼掌握之中。想来甚是悲哀。”
“不遵循神人指点,必然不妥!若没有神人指点江山,我又如何荣登大宝?”
“神人既然要我非去扬州不可,必然神机妙算,定会使我能振翅高飞,战而凯旋。不如拿我身家性命赌这一局大的!是输是赢,神人说过,事在人为!时势造英雄!”
“此番去扬州,利大于弊。毕竟那里是我的封地。都说扬州人杰地灵,是个繁华去处,我早已向往。而且还有倾慕之处,心愿未遂……”李重俊不禁憧憬着美好,笑意盈盈。
良久。
忽然爆出血气方刚的气势。
“绝不能再被那一老一小的贼婆娘欺负!反正父皇庸碌,也不会关心我,只顾游戏享乐,博弈双陆,无益于我。还是赶紧去扬州最好!”
李重俊主意已定,赶紧换了一身利落不凡的劲装,再收拾一些金银珠宝,装作盘缠,好于路程中使用。不一会,装满了沉甸甸一个包袱。
“不妥,不妥,这包袱太重,反而是累赘。我这半夜出宫,本就是偷偷摸摸,翻墙越栏,少不了费力气,不宜多带!应该拣着贵重小巧的拿,路上再去兑换好了!”
于是拣起几串金银钱,装满钱袋,藏于衣内。看着鼓鼓囊囊,却好过背着包袱。再去书房,寻来一柄宝剑傍身。
心有不甘,又于书案挥墨洋洒,留下字笺,以备追问。
“父皇安康,跪拜万岁,儿臣久居东宫,勤于苦学,是夜奋读挑灯,不敢负皇恩浩荡。由来儿臣请罪,近期莫名不安,体觉乏闷,唯恐父皇日理万机,未扰龙床酣梦。咎由儿臣不堪,疲感深殿约束。盖闻江湖秀丽,民间太平万象。臣愿代父皇体察民情之善,隐着微服,匿于私访。不日即回。敬请勿念!”
书罢,探出房外。趁着夜色,一路躲避,往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