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当护士推门进来时,惊醒了趴在床上的厉杰,他站起身来,边踢腿边揉自己压麻了的胳膊,悄悄问护士:“现在开始治疗吗?”
护士一边偷瞄厉杰,一边俏脸微红地小声说:“不是,是做一些常规检查。”这男人太有型了,看着就舒服,最主要的是还很痴情,对老婆好的让人嫉妒,这么好的男人自己怎么就遇不上呢?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
“需要很长时间吗?”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吧,先做需要空腹做的项目,做完这些项目吃点东西再做其他项目。”俏护士显得很专业地回答完厉杰的话,然后好心地说:“晚上你可以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的,这样就不会压麻胳膊了。”
厉杰微微一笑说:“我知道,只是怕睡在旁边的床上我妻子有什么事不能及时发觉,耽误了病情。”
天呢!他笑起来真阳光,对妻子体贴的太让人感动了,俏护士痴痴地望着厉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怀里的工作安排表遮住自己的脸,心里偷偷暗想:他要没结婚该多好啊。
护士的表情厉杰全然不知,与护士说完话,他就陷入沉思,梅子发着高烧做那么长时间的检查,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想到这,厉杰不安地扭头看向梅子,却见梅子瞪着一双大眼在听自己和护士的对话。
护士的言行,她全看在了眼里。护士也发现梅子看到了她的表情,一张俏脸立刻如红透了的苹果。
“没事,我能行。”梅子淡淡地笑着说。
厉杰长长地叹口气,走到她病床前,伸出手背放在她前额上,眉头越皱越紧,担心地问道:“你确定你可以?”
梅子咧了咧嘴,轻轻说:“别担心,我可以。”
厉杰协助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护士把梅子抱上手推车。
检查完,梅子已经脸色绯红、满头大汗,人虚弱的仿佛随时会倒下,厉杰心痛地帮她擦了擦汗,轻轻问:“没事吧,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梅子闭了闭眼,昏沉无力地摇摇头说:“没事,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一会儿。”
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幽黑的眼睛微眯了眯,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猛跳了几下,手离开后紧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缓缓放在了手推车上,推着她往病房走去,却语气轻快地说:“不吃饭可不行,一定要吃点,否则哪有精神与病魔斗争。吃点东西再睡好吗?”
梅子听话却无力地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厉杰温柔地抱起梅子,缓缓放在床上,盖上毛巾被,摇起床头,用枕头垫高后背,去卫生间拿来毛巾,轻轻给她擦脸擦手。
他做这一切时,梅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睁开眼睛了,只想在还能看到他时多看两眼。
很快,浓密的睫毛就被泪水濡湿,沾连在一起。
心中那份埋藏了多年无法向人诉说的感情,这会儿似被扔进了一块酵头,慢慢开始发酵、膨胀,越胀越大。而且很快带上了酸味,她被那股酸味堵塞的呼吸不畅,胸腔似乎快被撑爆了,很难受,很难受。
她的难受,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颤抖着手端起床头柜上的粥,舀起一勺,用舌尖试了试温度,伸到她嘴边,柔声说:“梅子,乘,张嘴。”声音却暗哑的快不成调了。
看到这样的厉杰,梅了的泪滑过睫毛扑簌簌地往下掉,却听话地张开了嘴,她要吃饭,好让自己有力量与病魔斗争。
厉杰心抽痛地扯了扯唇角,把勺子中的粥送进了她嘴里,放下勺子,拿过毛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她含上粥,想咽下去,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咽下去,似乎浑身已经被堵的没有一丝缝隙了。
强行下咽的结果却是引来剧烈的咳嗽,他赶紧边帮她顺气,边把一根手指伸进她的口中,帮她掏那口阻碍她呼吸的粥,她却已经咳的脸色惨白。
他急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给她喂了口水,想通过水帮她缓解咳嗽,没想到水却呛着了她,随着咳嗽喷了出来,一些喷到了他身上,一些顺着下颚往下流,她咳的更厉害了,一会儿就满脸通红,如缺水的鱼般人只剩出气的份了。
他焦急万分地用手抹了一把她下颚上的水,拿起粥碗里的勺子,想用勺子给她喂水,无奈杯子太高,一只手舀起来太费劲,他急的扔下勺子,一把抓过杯子,匆忙喝了口水,俯身贴上她柔软的唇,把舌头轻轻伸进她的唇瓣,水顺着他的舌尖,一点一点的流入她的口中。
堵在她咽喉的那点粥随着涓涓细流,慢慢流进食道进入胃中。很快她的咳嗽就减轻了,脸色开始泛红。厉杰见这个方法果真有效,立刻兴奋的又照着这个法子,一口一口的把水渡进梅子的嘴里。
停止咳嗽的梅子,含羞怒瞪着再一次准备给她渡水的厉杰,可她的表情,因为缺乏力度,看在他眼里却极尽妩媚。
他全身明显一僵,整个人维持着下俯的姿势半晌,没敢动弹。她的味道在他的唇中扩散,她的体香在他的鼻尖萦绕,犹豫了片刻,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俯身吻上她的唇,一点一点渡完了口中的水。用舌尖轻轻添弄着她的唇瓣,然后撬开了她的唇齿,勾住她的灵舌,缠绵不休……
她的手绵软无力的推上他的胸膛,他一只手慢慢圈上她的背,将她揽入怀中,另一手却握住了胸前她的手,在掌中轻轻抚摸着,梅子的脸迅速升温,羞怒着急间突然眼一黑晕了过去。
心神荡漾的厉杰吓得大喊:“梅子,梅子,你醒醒。”见梅子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按响了铃。
一会儿,医生、护士冲了过来,梅子被送进了抢救室,然后被转入重症监护室。高烧四十一度,伴有呕吐,开始说糊话。
梅子的主治医师肖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icu。厉杰见状焦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做好准备吧,如果下午仍不退烧……”肖医生表情沉重地说。
厉杰的头轰地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心情陷入极度的恐慌中,追到了肖医生办公室。
“肖医生,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她。”他哀求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该用的办法我们都用了,只有等,如果她下午能醒过来,我们会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的。”
离开肖医生办公室的厉杰,漆黑幽暗的眼眸中翻滚着惊涛骇浪,步履坚定地走向icu病房,到了梅子的病房前,他漆黑的眼眸中已风平浪静。
厉杰隔着玻璃温柔地看着里面没有任何生气的梅子,躺在病床上的梅子,显得那样安静,安静到无助。他双手抚在玻璃上,轻轻对她说:“梅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所以你一定要醒来,否则你的女儿菡菡将来怎么办,你放心把她交给她的父亲吗?”
“而且,你不能食言,你答应过我,不放弃,会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的。你从来不食言的,所以,求求你,醒来吧。”
“梅子,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当年的诺言我从没有忘记过,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结婚,求你醒来好吗?等你病好了,嫁给我。”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多么孤独,每天只能用思念来慰寂我的灵魂。我多么希望,思念能够穿越时空与你相遇,可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我的梦里梦外全是你,每一个夜晚,躺在床上,枕着孤独,听着自己的呼吸,思念和牵挂就如潮水般在记忆深处泛滥,渗透细胞、进入骨髓,把心揉碎。”
“梅子,我每天就这样品尝着爱你的滋味,有辛酸、有苦涩、有痛苦、有折磨,也有甜蜜和幸福。多少个不眠之夜任思念飞扬,多少次梦里与你相依相伴。求你了,醒来吧,给我实现诺言的机会。”
“我知道,当年我的做法伤你太深,你恨我吗?又傻又善良的你肯定不恨我,如果不恨我就醒来告诉我。你不醒来,我只当你恨我,很恨很恨我,你用不醒来惩罚我,让我一辈子寝食难安,你忍心吗?”
……
厉杰就这样一动不动几个小时站在那里,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直说的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仍不停止。
随着时间地流逝,厉杰的内心越来越恐惧,他怕会失去她。他要她活着,必须活着,只有她活着,他们才有机会牵手一直一直走下去,不再分离。
他痴了般地呓语着,视线被泪水模糊,却又迅速擦尽,怕漏看了她的身影……
路过的医生、护士、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心里泛酸,忍不住想劝他两句。可看到他那专注的神情,憔悴的面容,充满血丝的眼眸,听到他那让人肝肠寸断的话语,没有人可以张开口,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同情地离去。他却浑然不知周围的事物,眼神停驻在玻璃内人的脸上。
他们相信,如果阎王殿上真的有生死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出自己的阳寿给她,只愿她能醒来。
终于,厉杰看到梅子的眉头皱了皱,嘴里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他的心骤然狂跳,慢慢透出喜悦,还有丝丝缕缕的心酸。
他立刻叫来了医生,检查的结果是梅子开始退烧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眼中浮上了泪光,一颗一颗晶亮的泪珠在睫毛上颤动,然后“啪、啪、啪”地滴在了脚下的地板上,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咬的唇上露出了丝丝血迹,人却灿烂地笑着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低低呢喃着:“梅子,你听到了我的呼唤,没有走,谢谢你。”
一缕阳光从窗户泄进来,轻轻洒在坐在地上的厉杰身上,感觉到那份融融的暖意,他仰起脸,伸手去抓阳光,眼睛弯弯的,盛满孩子般纯真的笑意,泪已在不知不觉间,溢出眼眶。
专家团建议立即手术,并且肖医生告诉厉杰,他在德国的老师威尔来中国开一个学术交流会,晚上的飞机,如果能请威尔老师为梅子主刀,梅子生存的机率会更大,但威尔老师不太好请。
厉杰闻言眼睛一亮,问道:“肖医生,您会去接机吧?”
肖医生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说:“我当然要去接机,那是我的恩师,他身体不好,这次来中国也是想见见我,怕以后见不上了,虽然我也要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但我还是希望第一时间见到他。”
厉杰微笑着说:“让我陪你去接机吧。”
肖医生赞赏地笑着点了点头。告诉厉杰威尔老师来华的消息,他是有意的,他真的被厉杰感动了,不想看到这对苦恋的情侣天人相隔。
老师的身体不好,给老师找这个麻烦,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面对生命岌岌可危的梅子他却觉得心安。
当然能不能成,还要看厉杰的本事和梅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