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拂灵醒来时只觉得侧脸一边有些轻微的刺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揉了揉,双眸惺忪,正迷迷糊糊中,邻床的小姐妹忽然指着她的脸惊呼道,“春花,你这里怎么有片红的呀?像是被谁掐了一样?”
叶拂灵立马皱紧眉,找到一把镜子看了看,果真红了,她就说怎么这么疼。
她掀开被子,余光微扫过枕边,发现那里摆放着一封信。
趁着周围的小姐妹都在穿衣叠被,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她把信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佯装无事地穿衣。
待到所有人都出了门,她才关上房间门,摸出那封信,拆开来看。
只见上面凌厉潇洒地写着几个大字——乞巧节酉时正,云水间。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面具印徽。
她恍然大悟,想起上次银面男子要她在乞巧节的时候跟他去参加花间事的辩驳赛,说安排好了时间和地点见面就会通知她。
叶拂灵郁卒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将信封随意撕了,又找来火折子将它烧成灰,放在炉子里弄碎了才放心出门。
时间很快到了乞巧节这天,叶橙瑜早早地就要出门,派来身旁婢女唤她过去,彼时叶拂灵也正准备换衣出府,被一传唤,她只好先去瑾瑜苑。
叶橙瑜正苦恼自己要穿什么裙子,见叶拂灵来了,赶忙过去抓起她的手臂,“你快帮我挑挑,穿哪件衣裳更好?”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叶拂灵在心底感叹。
她看着叶橙瑜手中那两套衣裙,摇头道,“奴婢觉得,三小姐多放些重心在辩驳上面才是正理,这次辩驳赛看的是三小姐的心智,要品评的只会是三小姐辩驳时的思想和思路,而非三小姐的外貌。”
“可是我听说,摄政王殿下会在暗处观察……”叶橙瑜抬眸看向她,“你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若是你和我一起去,我还用在穿衣打扮上下工夫吗?”
叶拂灵挠了挠后脑勺,心道三小姐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仔细想一想,她也觉得叶橙瑜只能在穿着打扮上面下些工夫。
倒也不是说她在思想上一定抓不住摄政王的眼球,只是因为,她毕竟本来就是去选妃的,众多小姐都打扮得漂亮得体,她若是被淹没在人群中,岂不是贻笑大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那些选妃的小姐们都会精心打扮,那她再如何精心打扮,也不过就是沦为和她们一样地庸脂俗粉罢了,根本不能出众。
这就陷入了上次参加使臣接风宴时的窘境。
“这回要如何别出心裁?是要穿与众不同的裙子配上颜色不搭的簪子,还是要如何?”叶橙瑜凑近她,兴冲冲地问。
叶拂灵沉吟片刻,一边打量她,一边摇头道,“这回情况与使臣接风宴不完全相同,使臣接风宴时,那些小姐多的是清闲的时间关注你,也多的是时间碎嘴闲话你的装扮,正因为她们碎嘴闲话了你的穿着打扮,摄政王才会注意到,继而问你为何这样配色。”
稍一顿,她接着道,“可这回很明显,那些姑娘们只会一门心思放在摄政王出的辩驳题目上,并没有闲工夫来观察你的穿着。且摄政王殿下躲在暗处,只会留心注意那些说得好、观点好的人,就算有人议论你穿着如何滑稽,殿下也不会亲自询问你的。一个法子不能用两遍,须得转换策略才行。”
“那要怎么转换?”叶橙瑜也想明白了她所言,急切地问道。
叶拂灵想了想,眸光一亮,道,“不如,三小姐换一身男装去参加辩驳赛罢。”
“男装?”叶橙瑜皱紧眉,她想的是与众不同没错,但若是一身男装,未免也太与众不同,届时摄政王殿下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只把她当个男人就过了,岂不是适得其反?
见叶橙瑜疑惑不解,叶拂灵又解释道,“三小姐稍安。女子的骨架比男子的瘦小,只要三小姐不将自己一副好颜色都给遮掩住,就算换上了男装,也会被人看出来的。奴婢听说,花间事会将男女分座,倘若三小姐坐在女子那边,嵌入了一众花红柳绿,必然不会出众;但若是穿着男装混入男子那一边的座位,放眼望去,最突出的不就是能被一眼看穿是女扮男装的三小姐了吗?”
她稍一顿,抬眸打量叶橙瑜的脸,端详道,“最好……在眼尾这里画一点魅色,稍微上些淡妆,不能太醒目,不过要让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子,最好穿白色的男装,一定要找比自己的身材宽大的,这样让人一眼就知道,你只不过是贪玩才穿着男装出来的闺阁小姐。”
叶橙瑜有所顿悟,笑道,“果然还是你最聪明!我明白了!”
叶拂灵也跟着笑了笑,“那三小姐赶紧更衣收拾,奴婢就先告退了。”
“诶,等等!”叶橙瑜叫住她,“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花间事?我觉得没有你在好没有安全感啊,摄政王殿下出的题我应该都不会罢……”
“三小姐也说了,今日是乞巧节,奴婢也要去找奴婢的朋友过过节,倘若一会儿逛到了花间事,会进来看看三小姐答题的情况的。”叶拂灵模棱两可地道,“倘若三小姐不知道该怎么答题,就注意听身旁的文人书生是什么看法,应当能得到些启发。”
语毕,她施礼退出了瑾瑜苑,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虞院的时候,房间里的小姐妹都走光了,今日府中给部分丫鬟婢女放了个小假,叶云溪大方,今早上就直接让溪字房的丫鬟奴仆都出去玩儿,吩咐完之后他自己也出门浪了。
这次是跟着银面男子去,千万不能让叶橙瑜认出她,不然就完蛋了……叶拂灵打开小柜子,拿出来叶府时银面男子送给她的那套青色衣裙,想了想,没有立刻就换,而是将它放在一个布袋子里装好,抱在怀里,往门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退回来,再次打开柜子,犹豫了片刻之后,将柜子里那一方小小的紫檀木盒子也给带上了。
等出了府门,叶拂灵率先跑到对面的酒楼,将一身丫鬟服饰都换了下来,穿上青色的衣裙,然后把丫鬟服饰就寄放在酒楼里,等一会儿参加完辩驳赛回来的时候换过来就成。
她将紫檀木小盒子揣在怀里,然后驾马往云水间的方向去。
其实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银面男子会约她在云水间见面呢?为什么不直接约在花间事呢?不是更方便吗?反正他们都要去花间事,何必要多跟她待那么一段路程?
这个问题她还没想通,抬眸的时候,云水间已经到了,她勒马停下,翻身下来,四处打望着,却并没有看见银面男子的人影。
她随意拉来一个人,询问现在的时辰,那路人说现在快要到酉时正了,她道谢后,径直往云水间内走去。
当她踏上桥时,云水间三楼的一扇窗悠悠地开了,她的余光感觉到上面有变化,抬眸看去,只见在那窗边,银面男子正闲闲地斜倚着,他用折扇别过窗,垂眸睨着她。
两人的视线交接,叶拂灵先注意到的是,他今日穿的,是赠她这身青衣那日,在墨白小筑时穿的一身。同样也是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