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妹接过肖紫手里的纸巾，没有说什么，又把头低了下来，看着地上零零散散飘落的银杏叶子。

肖紫没有离开，反而在林小妹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肖紫知道林小妹的身世，对比自己的经历，同样让人唏嘘。但肖紫仍旧觉得林小妹是幸福的，至少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秋天很快，马上就又会过去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气候，冬天太长，很长时间我们都要待在萧条和冷落里。而精彩的春天和秋天，又实在是太短了。”肖紫很少对人说这么多话，今天倒是有点反常。林小妹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肖紫，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肖紫也看了一眼林小妹，林小妹黯淡的眼神里，全是不知所措的惶恐。林小妹摇了摇头，又把头转了回去。

“今天怎么没见你妈妈的小吃摊，大家都可喜欢吃了。”肖紫换了个话题，却没想到，林小妹一听，这眼眶里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流了下来。

“你妈妈怎么了？”肖紫很平静，因为她见过了太多的眼泪，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小妹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

“你妈妈怎么了？”肖紫料想的没错，丢失服装费对林小妹的家庭经济情况而言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况且原本每天按时出现的小吃摊，今天正巧没了踪影，想必真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原本肖紫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对自己同病相怜的林小妹，也想帮一帮。

“你跟我来。”林小妹站了起来，就朝着西南方向走了过去。肖紫并不明白林小妹是什么意思，不过同情和好奇也促使着肖紫立马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林小妹在一家医院前面停了下来。

“你妈妈住院了？”

林小妹点了点头，走进了医院。电梯一路升到了15层，“咚”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肖紫跟着林小妹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在走廊拐角的地方林小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肖紫。

“请你答应我两件事。”林小妹的语气带着些哀求和颤抖。

“你说说看。”

“第一，请你陪我演场戏，无论我妈说什么，你都说是的，没关系就可以了。第二，无论今天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请一定别向别人提起。拜托了。”说完，林小妹对着肖紫深深鞠了一躬。

肖紫不太适应这样的交流方式，立马摆摆手，表示自己答应了就是。林小妹道了声谢，带着肖紫走过了几间病房，然后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停了下来。

林小妹用湿巾好好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拍了拍自己的脸，练习着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林小妹这样的行为也是能够理解，毕竟面对生病的母亲，也不能再让她操心了。

“妈。”林小妹推门走进了病房。

“你来了。”病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妇女，苍白的脸色间搭配的是一张枯槁的面容。说话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但看到林小妹来了，干裂的嘴唇还是硬撑着咧开一抹温暖的笑容。这位妇女就是林小妹的母亲。

“妈，这是我的同学肖紫，今天和我一起来看看你。”林小妹介绍了一下站在一边的肖紫，肖紫有些尴尬，两手空空的就来了，早知道应该买点水果的。

“哦！是小妹的同学啊！”

“阿姨，您快躺下。”林小妹的母亲见到林小妹的同学来了，显得很兴奋，或者说有点过分热情。一只手把被子掀开，竟然想下床往肖紫这边走。肖紫反映足够快，立马冲到了林小妹母亲的身边，阻止了她这个过于热情的举动。

“真是谢谢你们啊，我这次的病要不是你们，只怕我这老命就没了。”林小妹的母亲握着肖紫的手，肖紫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抗拒，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一样。可是林小妹母亲刚才说的这些话，肖紫有点云里雾里。她的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紫正想追问，却突然想到了在病房外面答应林小妹的事，只好将满肚子的疑问咽了下去，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林小妹的母亲，点头微笑。

“还好这次有你们帮小妹，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没了倒没什么，可这世上就剩小妹一个人了，那可怎么办。”林小妹的母亲说着说着，突然抹起了眼泪。

肖紫看着林小妹的母亲，淡淡的笑容也消失了，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远离自己而去的那一刻，只怕也是千百般的不舍。

肖紫的眼睛红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无礼和冲动，要是当初……

“你看我，说着说着，怎么竟说些伤心事，害你也伤心了起来。”林小妹的母亲抹干眼角残留的泪痕，嘴角又挂起了笑容。

肖紫猛地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微红的眼眶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还好，这次有你们的捐款。不然啊，我就算不死只怕也会落下个残疾，到时对小妹来说更是个拖累。”

“啊？”捐款？什么捐款？肖紫实在疑惑，这几天她也算是安守本分地待在学校，怎么没听说过捐款这回事。

“妈，肖紫过会还要去舞蹈班，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今天就聊到这吧。”林小妹立马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拉着肖紫往病房外面走。

“阿紫，等阿姨好了，给你们做好吃的。”林小妹的母亲躺在床上，满脸笑容地看着肖紫离去的背影。

“好的，阿姨……”肖紫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小妹推到了病房外面。

“舞蹈班？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特长？我看你说我要去武术班更加合适吧。”肖紫站在楼道口，转过身，看着林小妹。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妹低着头，嘴里不停呢喃着这三个字。

“到底怎么回事？”肖紫皱起了眉头，她答应林小妹的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肖紫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小妹嘴里还是在不停地道歉，一边道歉还一边摇头。

“你把我带到这里，就已经打算把事情真相都告诉我了吧？”

林小妹听到肖紫这么说，终于停止了道歉，也不再摇头，只是用满带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肖紫。

“行了，这样吧，我问你回答就行。”

林小妹点了点头。

“你母亲是怎么受的伤？”

“我母亲属于无照经营，经常要躲执法队。前几天，躲执法队的时候，过马路跑的太急，被汽车给撞了。”

“肇事的汽车呢？”

“逃了，到现在都没查到。”

“你母亲伤的怎么样？”

“后来120来了，检查下来，说是右脚严重骨裂了，得马上手术，要是耽搁久了，只怕有危险。”说完，林小妹又陷入了伤心的状态。

“可是，可是手术费要几千块，我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林小妹的眼泪又顺着脸颊一滴滴流了下来。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捐款？”肖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开始把话题转到捐款的事情上来。

林小妹一听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肖紫实在不能明白林小妹的肢体语言。

“那钱，那钱……那钱就是我们班消失的服装费。”说完，林小妹捂住自己的脸，哭泣声隐隐约约从指缝间传了出来。但是林小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肖紫一听，实在惊讶，查了那么久的小偷，竟然就是监守自盗的林小妹。一个谁都不会想到的犯罪对象，一个平时性格内向，寡言少语的女孩。

肖紫有点震惊，但不得不承认，从刚才林小妹母亲和林小妹本人的话来看，这是一个否认不掉的事实。肖紫看不清被手掌掩住的林小妹的脸，只能听见林小妹极力压制，却又压制不住的哭泣声。

肖紫没有去打断林小妹的哭泣，只是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纸巾，递到了林小妹面前。大约过了几分钟，林小妹的心情平稳了些，接过肖紫手中的纸巾。

“你一定觉得我坏透了，看着程主任查了你们所有人，却没想到，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小偷。”说这话的时候，林小妹一反常态的咬着牙，语气也变得有些铿锵。

肖紫摇了摇头，看着林小妹。

“你躲在厕所哭，是觉得对不起我们，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吧。”

林小妹听到肖紫这么说，变得沉默了。原本林小妹料想的疾风骤雨似的谩骂，道德素质地抨击全都没有，肖紫一句话却道出了她的心思。

但是这使林小妹心里更加难受，她认为自己背负的罪孽不该得到谅解。谩骂，抨击对她而言反而才是一种解脱，才能让她在原有的道德观下苟且匍匐。

“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能怎么办呢。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林小妹没有说什么，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如海上的浮萍般渺小。

肖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了林小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