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兰古斯大陆的魔法并不是万能的。它只是作为人们正常生活的补充与提升,比如木系魔法可以在农业方面应用,石系魔法可以在建筑方面应用,风系魔法可以在交通工具上应用等等。而魔科院就负责设计开发民用与军用的可以储存魔法式的物品。所以在正常职业之外,特殊一点的也就魔法师、魔器师、魔药师了。
不过在成为魔法师之前有很长的路要走,高中学历之前都是魔法见习生,高中毕业时由学院授予折色衣成为魔法徒,继续深造则是魔法使,魔法使修炼出魔晶之后通过教会的认可洗礼成为魔法师。魔法师会在锁骨下方拥有星辉之印,星星的颜色代表主修魔法,个数代表实力,透明度代表精纯度。
在成为魔法师之前,人们都是通过天生的血脉魔力调动空间中的魔法因子,自身并没有多少魔法力储备,只有修炼出魔晶才能储存魔法力。魔晶通常位于心脏下方,二次再生比较难,算是魔法师的命脉所在。其实真正成为魔法师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依赖着魔科院出品的魔物享受着生活便利。
而最近的这一个月,灯燃剑一和空岚荔雪都来回奔波于魔科院与魔政院之间处理公务。此刻在魔政院的主办公室里,他俩正看着新送来的报告蹙着眉。
“税收倒是没少,可其他的数据总有些奇怪,比如新增入学人数,医院就诊率……”
“你看这里,失踪人口变多了。”
“被分灵反噬的记录也变多了,尤其是魔法使、魔法师这些高级别的。”空岚荔雪眼里有些深意,“这还只是报告上来的数据。那些没报告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灯燃剑一恍然大悟:“那倒也是。如果是一些大家族,特别是在当地有一定权威的,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这些动摇根本的变故。”
“还有这里,北部边境贸易额不对劲。”空岚荔雪点着一行数据,“总额没什么大幅变化,但门类有些变动。往年这些材料是不需要的吧?”
“北部出入境记录也觉得有问题,可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都是正常渠道来的观光客或者学习团……”
“所以现在,局势恐怕比我们想象中严峻多了。亏得这还是伯父处理过的。想想魔科院,我父亲还真是丢了个烂摊子给我。”空岚荔雪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靠在转椅上一脸怅然,“那些老学究们管管科研不就好了,一个个插手经济税收,说什么‘为喀兰人民谋福祉’,真是能吹。恐怕这十几年父亲都没怎么上心去管,人事部也就养了胆子出来,什么人都往魔科院里放!这可是国事重地!”
灯燃剑一盯着手里的报告翻来覆去地看,又叹了口气:“父亲已经好久没给我什么消息了,不管是战事还是国事。我总觉得我们有什么该知道的还不知道。”
“不如晚上去和表哥他们谈谈吧,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能打听到消息。”
灯燃剑一点点头:“也行。不过现在该去魔科院处理工作了。”
空岚荔雪无奈地起身,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又把发圈重新扎好高高的马尾,将七棱雪花的发夹固定在左耳上方,然后双手拍拍自己的脸:“荔雪!加油!”接着她这才重新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望着剑一。
“真打脸啊……”灯燃剑一拉起她的衣袖,一边忍不住垂着眉眼憋笑。
两人一同走出了魔政院的大楼,朝魔科院而去。
当先的几座主楼依然看起来很是窗明几净,外墙上的玻璃都映着夕阳的余晖,折射出温柔的格调。可当目光落到斜后方那个杂草丛生之处时,空岚荔雪的眼神就变得黯淡怅惘了。
那里是魔科院的地下室,有母亲栩栩如生的蜡像,还有父亲隐秘的实验室。当中的隐情她这十年来竟未察觉分毫。
母亲不在了,父亲也失踪了,姐姐更是……
“荔雪?”灯燃剑一轻声唤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荔雪的指尖。
“抱歉,我——”空岚荔雪刚想笑着说一句“失态了”,灯燃剑一就偏过脸堵住了她的话头:“这不是还有我在么。”
荔雪怔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剑一的手,拉着他跑了起来:“我们快点吧!说不定还能上表哥家蹭一顿饭!”
此时,南楼辰越则正向着喀斯曼郊外飞去,到了树林里才停下。他从衣袖中摸出八块用绳子穿在一起的木牌,上面刻着八种不同的玄奥图案——这正是他的武器“八卦鉴”。他捏住绳结一抖,打结的地方就自动解开了,八块木牌悬浮在空中,散落成有序的环形。他口中念念叨叨片刻,接着一声清喝,八块木牌仿佛活物一样指向了一个方向。
“啪!”八块木牌又合到了一起,回到了绳结上。南楼辰越抖手把它拢进袖中,敲了敲自己的后颈:“不行不行,得找个地方理理思路……”说是这么说,他却还继续向前走着,直到树林的尽头隐隐可见悬崖峭壁才止步。虽然夜幕已经徐徐落下,眼前的景物显得略有些阴森可怖,但辰越毫不在意。他只是想过来取个东西。
“真是不巧,被人捷足先登了?”南楼辰越看着眼前不远处伫立着的人影,只离深谷一步之遥——绿色短发,肤色略黑,身上衣着很朴素,袖口和裤脚都特意扎起来,看着像是常年动手做东西的习惯,“不过,是最近瘦了很多么?”辰越看着他显得松松垮垮的衣袖和裤脚,心下微忖,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高一的风祈勒!
风祈勒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晚风时大时小,却都没有动摇他的身形半分。他仿佛看不见下面黢黑的谷底,只是朝着远方站着。背对着辰越的他,不知道有没有睁眼。他仿佛是一棵树,生长在这岩石上的树,深深扎根于此。
辰越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脚下踩着浮空疾掠上前:“想求死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风祈勒指尖颤了颤,僵硬地转过身,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经过这里。
“自杀你懂不懂?一要写好遗产分割书,二要找个不会有目击者的地方省的浪费别人好心,三要找个护卫队方便找或者干脆找不到的地方跳,累得别人给你收尸还那么麻烦——”南楼辰越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这学弟还是没点反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于是又不屑一顾地丢了一句,“最好不过买条小船,趁暴风天去鲨神海,那才——”
风祈勒却出声打断了他,声线不是很流畅,好像在一床软乎乎的棉被里夹了一团不规则的锋利铁锯齿:“那样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去跳悬渊之森的岩洞还有可能。”
若不是看他一脸认真又有些恍惚的神色,辰越多半要以为他在和自己抬杠了,不禁心下微恼:“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真是窝囊。”
风祈勒却真的面露了愧色:“确实很窝囊。不论原因如何,我欠她一条命。现在想为她报仇却也没什么能做的,那些人已经……她想看世界,那就让我替她实现这个愿望吧。”他也不管辰越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像发誓一般说着。
“那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南楼辰越反问道。
风祈勒扬起手,给他看手里卷成筒的图纸:“喀兰古斯大陆没有飞行的交通工具,一直以来只有城内的公交车,城际之间只能靠卢兹鹏雁,很不方便。虽然有私人汽车,但还是不能支持长途旅行。我想架一座天空中的飞车轨道,让更多的人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更远的远方。这里方便我观察地形,所以就来这儿了。”
“这可是多年没有解决的技术性难题。你确定你能做到?”南楼辰越上前一步,走到了风祈勒的视角,也把目光投向了静谧的四合。
“一辈子怎样不都是活着吗?”风祈勒垂眸笑了笑,也没有偏头去看他,可身上炉灰铁锈的气息却一点也不低调,“南楼学长入世,应该也是有所追求吧。”
“你认识我?”南楼辰越扭头定定地看了他数秒钟,突然抽身退开数尺。
“我听说南楼学长的腰上一直挂着一块皇家玉佩。”风祈勒挠挠头又说,“而且平常会穿成这样的,也没听说过有第二个。”
“哼。”南楼辰越轻哼一声,突然身形向前飘了数尺,直往谷底坠去,“跟我来!”
风祈勒愣了一下,把图纸往怀里一揣,也往谷底跳下,风系魔法托着他稳稳当当地跟上了南楼辰越。
“还可以嘛,没想到你不修习重力魔法也能做到这一步。”南楼辰越说着,自己倒是气定神闲,如履平地。
“只是平时经常进林子找材料而已,习惯了。”风祈勒咧嘴笑道。
南楼辰越衣袖一摆,轻松自如地于丛生的荆棘里穿梭而过,风祈勒跟着过去了,只见在张牙舞爪的荆棘丛中有一点莹莹玉光。
“那是什么?”风祈勒有些疑惑。他平时采集的多是一些矿物或木材,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大鸭蛋的东西他倒是没见过,特别是蛋壳表面还有螺旋状的尖刺。
“那是一种动植物共生的奇物,名叫‘登极乐’,既可以食死尸,又能在地上扎根。想来是因为这里坠崖死了不少人吧。”
南楼辰越说得云淡风轻,风祈勒却是心头一紧:“学长不会是想采集这个吧?”
“呵,怎么,你怕我受伤?”南楼辰越挑挑眉,“这东西倒没多少危险性,只是一旦察觉到对自己有害的魔法力波动,就会立即自杀。”
“呃……”风祈勒噎住了,“那要怎么办?”
“不用魔法,用阵法——看好了!”南楼辰越从地上拾起几块土,手腕迅速连抖,土块“嗖嗖嗖”地飞了出去,落在了登极乐的周围。风祈勒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请教,却见南楼辰越又抛出了几枚小石子,石子还未落地,就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登极乐扎根的土壤顿时支离破碎,它自己也被抛上了半空。南楼辰越随手扯下旁边一根荆棘作剑,飞快扫过去,斩断了登极乐的根须。只见登极乐表面的螺旋尖刺骤然膨胀伸长,仿佛疯长的藤蔓一般瞬间充盈了这一方空间。南楼辰越手里的荆棘换了个方向,朝蛋壳上直刺过去,循着螺旋的纹路扫了一圈,疯长的尖刺就都剥离了表面,只留下光滑剔透的登极乐胚体,就像剥好的熟鸡蛋一样。
“接着!”风祈勒还在发呆,南楼辰越就用荆棘一挑,把登极乐抛了过来,风祈勒急忙小心翼翼地捧住。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就被南楼辰越揪着衣领拖到了空中,一路逃回悬崖上直到树林里才停下,只听见谷底传来一声愤怒的长啸。
“这东西有妖兽在看着?”风祈勒问道。
“不是妖兽,是升魔不久的普通魔兽。登极乐对人有致幻作用,但对魔兽来说则是打牙祭的美餐。”
“那学长取这个是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不错。”南楼辰越衣袖一挥,就取过了风祈勒手里的登极乐,“明天是周六吧?早上八点你到学校门口来,我教你点东西。”
“是阵法吗?”风祈勒有点讶异。
“嗯。说实话,以你现在的水平,接近太多的真相也没什么好处。”南楼辰越说完,转身便走。
“什么真相?你不会是说——”风祈勒眼窝泛青、发梢凌乱、衣衫陈旧,可身形却挺拔如松,虽然眼里疲惫带着纠结,说的话却没有丝毫犹豫。
南楼辰越回头打断了他:“先好好完成学业再好好出去看看吧,这片大陆可是有很多制造奇迹的方法的——可现在的你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你真正的的仇人还根本就藏着没出现,那才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在他的身影被树木掩去之前,他还撂下了一句,“学弟,你该回去洗澡了!”
风祈勒站在原地,僵硬了许久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黯淡了月余的眼眸里也重新燃起了火焰——
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才是害死学姐的人?南楼学长究竟知道多少?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就这么轻易放弃,不仅是学姐,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一定会有办法的!父亲那么多年都没放弃,我可不能就在这里停下!不如先做好自己现在能做的吧!比如学习炼器和补充大陆游历必要的知识储备,还要回去把父亲留下的手记全都再好好看一遍。
风祈勒长舒一口气,冲着来路飞奔而去,突然觉得心情明朗了许多。刮过衣衫与头发的树枝他都没在意,只感觉到掠过身畔的自由的风,十分舒爽惬意。
从郊外的山坡上向下看去,万家灯火亮如星点。风祈勒突然忍不住就回头冲着悬崖那边望不见的悬渊之森大喊了一声:“芜夜,我会来接你的!”
林中惊鸟扑棱棱地飞起一大群,少年却开怀大笑,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