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岚荔雪难以置信地瞪着空岚冷澈，手里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愣在半空中：“我是听错了吗？你说什么？你认输？”

如果脸上能打问号，荔雪现在一定满脸都是问号了。可惜她现在只能通过拼命瞪大眼睛来表示自己的疑问。

“你没听错。我是说，我认输。”空岚冷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荔雪很是疑惑不解，“家族里不是派你们过来交接的吗？”

“但我认为你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能够担得起这样的重任。我并不认为换成本家派的人就能好到哪里去，反而很担心这样会引发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空岚冷澈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所以我干脆认输，也没必要再折腾下去了，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先输一局，也好给那家伙一点压力。”

“那你回去……会不会不好解释？”荔雪迟疑地问。

空岚冷澈笑了笑：“担心我之前，先好好担心你自己吧。不必在意我的事。”

荔雪懵懂地点点头，两人回到了船上，方嗣立即递给她一瓶水。剑一见空岚冷澈神色如常，急忙出声询问：“结果如何？”

“是我输了。”空岚冷澈平静地答道。话音未落，灯燃孤穹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你说什么？”灯燃孤穹的神色分外狰狞，抓着空岚冷澈衣领的手已在他的白色衬衫上留下了火灼的焦痕。

“技不如人，输了。”空岚冷澈仿佛感受不到灯燃孤穹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似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灯燃孤穹一咬牙，手里蹿出一团火焰，空岚冷澈也抬手凝冰格挡，二人竟是就这样在汽船遮阳棚下的狭小空间里对打了起来。数十回合之后，灯燃孤穹停了手，怒目相向：“你这叫技不如人？”

“输了就是输了。”空岚冷澈不给他继续答话的机会，转而气定神闲地在船边坐下，又端起了他的茶杯，却突然发觉没水了，还略带歉意地冲方嗣笑了笑，“可以给我一瓶水吗？”

方嗣迷迷糊糊地给了一瓶，看见荔雪在向他比胜利的手势，不由得笑了：“不管怎么样，赢了就好。剑一该你了。”

“嗯。”剑一刚站起身，就看见灯燃孤穹浑身烧起了火焰，连船舱的地板都烧出来两个漆黑发糊的脚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灯燃孤穹的表情也很不客气：“你别指望我给你放水！一滴都不可能！做好觉悟的话，你就过来吧！”

思及2600术魔法式和7%操纵力的差距，剑一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了船舷。只见灯燃孤穹已经到了那一片海域的上空。刚刚荔雪小声告诉他海底有死火山，看来是可以利用的了。不过在这种双方是同系精修者的时候，对环境的把握就尤其重要了。听说这里正是灯燃孤穹选的地点，那么他一定早有打算。

剑一没有想错。灯燃孤穹此刻已经开始穴位全开地无差别吸收火系因子了，不管纯度多少，都往身体里吸。剑一小心翼翼地到了海域的上空，果然能隐隐看见蔚蓝海水的下方泛着光的赤色土地。

那就趁现在，先用自己擅长的幻影魔法来会一会他吧！

剑一双手合在胸前，刷地放出了十二道幻影！远处的荔雪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是头一次看到剑一刚开始对阵就放出十二道幻影的！

不，幻影数目还在增加！十三道！

荔雪刚要跳起来，空岚冷澈却开口了：“多出来的那道是分灵吧？”

“咦？”荔雪一愣，再仔细朝那边看去，却发现十四道人影早已混杂在一起，呈圆形包围圈朝灯燃孤穹靠近过去。荔雪是真的把这回事给忘了。自从姐姐死于分灵相关事件，她就再也没召出来自己的分灵了。可刚才对决的时候，空岚冷澈为什么不用分灵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空岚冷澈笑了笑，解释道：“我的魔器才炼成不久，若是召唤分灵出来，势必要浪费我很多精力。我不能保证两边都做好，那就干脆不要兼顾。”

荔雪懵懂地点了点头。再朝那边看去，灯燃孤穹已经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大火球了。只听一声声刺耳的空气爆裂声，剑一的幻影已经刷刷刷地少了三道。

剑一也没想到幻影魔法能被破得这么快。灯燃孤穹似乎很能找准幻影的要害，一击就将他们打散——正是有攻击力的幻影不容易保持，而只是障眼法的幻影却难以击溃，就是这个道理。

剑一急忙改变了策略，却把攻击力集中到了自己本身和分灵身上。没想到这一回灯燃孤穹却直接找准了他本人和分灵，两拳头砸过来，剑一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你学的魔法式都是撑门面的吗？风系不会用？”灯燃孤穹一边不屑地说，一边又是一拳擂过来，剑一的分灵都被打得凹陷了一块下去，而他本人也是立即咳出了一口血。灯燃孤穹的速度很快，丝毫不给剑一喘息的时间。剑一当机立断，立即收回了分灵，转头就扎进了海水里，朝赤色土地靠近。灯燃孤穹见状也毫不迟疑地跳下了海。

下潜时剑一突然发现，这片原本僻静的海域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其他妖兽，难道是刚才荔雪他们那场海水倒灌所致？就在他思索的同时，差点被一只刺喇蛇给咬了脚，急忙闪身避开，却又见灯燃孤穹的火焰炸裂弹冲过来，在海水里划出了尖锐的哨响，剑一此刻是真的很想随便有什么哪怕是两只海星或者章鱼什么的抓过来塞进耳朵里也好啊。

不过视野里来回盘旋的妖兽倒是帮了他的忙。他借一只巨大的鮟鱇妖兽挡过了灯燃孤穹的不少攻击，可这样无法近身，根本无法击溃他，还是得靠近些。

剑一心意已决，深吸一口气，身形突然快得像游鱼，在海水里灵活地穿梭，甚至有些没能躲掉的攻击他都硬扛下来了。就在他即将接近灯燃孤穹之时，灯燃孤穹周身突然烧起了团团火焰，那一瞬间甚至将他自己周身前后左右上下三米以内的海水灼烧干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海水却没有倒灌进去，反而是如同碰到了什么障壁一样，被爆炸的气流席卷着在水底炸开了一团巨大的水花，甚至将海面上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灯燃剑一也在这一片冲击中倒飞而去，额头都已经出了血。迷迷糊糊中他抓住了破裂的压缩空间包里掉出来的焚川，随手将削铁如泥的焚川插入了一个妖兽的脊背，借力一挡，才免于被烧得衣服都不剩的惨剧。

没想到焚川一出世，赤色土地就起了共鸣。原本灯燃孤穹那边吸走的火系因子，此刻的流向都被强行扭转到了焚川的上面——是的，剑一自己也吸不到任何一点火系因子了，这一片空间的火系因子全都被焚川攫夺走了。剑一觉得自己越发有些喘不过气，急忙想运转一下基础常识性魔法式，来维持一下呼吸，就见灯燃孤穹又是朝他击来。

剑一索性往水底一沉，灯燃孤穹在他身后接连烧死了三四只妖兽都没能暂时甩脱一步。剑一一咬牙，将焚川往赤色土地上用力一插，顿时焚川上面的荆棘般的东西都从里亮到了外，仿佛蠢蠢欲动的火山熔岩，即将冲破地表喷薄而出的样子。

“呵呵，焚川都带来了，你可真是够有胆气！”灯燃孤穹突然两眼一亮，“放在你手里也是浪费，这可是家主的象征。你今日输了就正好转交给我了！”

剑一咬紧牙关，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除掉身边的海水，若是一张口说话就会被灌得满嘴海水，只得默默在心里忍耐。他其实很想吼回去，但他不能。

太弱了。

这个念头又一次席卷了心头。

剑一明白，常常因为无力感而止步不前才是弱者的真正表现。他要做的就是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去拼！

他拔出焚川的那一刻，周身一丈的海水都被烧干了，就连他自己体内也觉得血液一滞。他挥着焚川朝灯燃孤穹冲过去，剑锋未至，剑气已到。灯燃孤穹的半边衬衫被撕裂了，左胸被划了一道血痕。这还是今天剑一第一次伤到他。

没想到灯燃孤穹反而笑了起来：“就你这水平，焚川在你手里可真是辱没了名头。堂堂神兵，被你用得不如一根拐杖。我看你还是乖乖认输吧！不然我可是下手不知轻重的，到时候没人给你收尸！”

“恕我不能答应！”剑一总算能荡气回肠地说一句话了，说完还略略有点遗憾，果然自己没什么挤兑人的本事，连对骂嘲讽的话都说不出来两句。不过一切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剑一举起焚川在海水中滑动着，竭力绘出一个图案——这是焚川所特有的“降神通”之法，一边身形腾挪，在绕过灯燃孤穹的途中悄悄地布下一个火系魔法阵。灯燃孤穹不疑有他，依然狂暴地追击过来，剑一觉得往后至少一个星期，自己的耳朵大概都是嗡嗡嗡的状态了。

“锁！”剑一见时机成熟，念了一串咒语，焚川一转，直指天穹，那魔法阵立即就现了形，将灯燃孤穹给锁在了里面，同时焚川指向的位置降下了炫目的华光，击向了锁笼。

“啊——”随着灯燃孤穹的一声怒吼，他竟已撕裂了锁笼，上身衣衫尽裂。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过了华光，朝剑一扑了过来：“我已经说了，你发挥不出焚川的百分之一！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锁笼的魔法禁锢效果，竟然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痕印！这是得有多强悍！

剑一抹了一把额头的鲜血，却无济于事。在海水里，血消散得很快，血腥味也传播得很快。剑一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妖兽愈来愈多了，便不再犹豫，打算用出那个大招——

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焚川再次插入泥中，再次召出了分灵，去驱赶周围游荡的妖兽。火系因子以比刚才更汹涌的态势朝焚川上涌去，可焚川却仍然不知足地吸取着，片刻不停。

灯燃孤穹又怎能放任他这样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得的修炼之地，自然是要上前来阻挡的。剑一心一横，丢下焚川，快速在它周围设下了一个防御的小型魔法阵，然后自己冲上去硬抗灯燃孤穹的伤害。

随着一拳拳击打在身上，剑一只觉得不仅是隔夜饭，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咳出了多少口鲜血，唯一还维系着理智的就是运转常识性魔法式，以避免自己成为一个被淹死的火系魔法修习者。妖兽也在他的身边徘徊，不时想过来咬他的胳膊腿儿什么的，剑一真的是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许多八百年没用过的魔法式也都胡乱地运转出来，只知道下意识地躲，躲，躲。

忽然地底一震，剑一急忙奋力脱身朝焚川冲过去，没想到焚川还是没有“喝饱”。那这地震是什么原因？

剑一再低头一看，海水扭曲的视野里，赤色土地好像在变薄，似乎——似乎真的会有岩浆喷发出来！不是说好的死火山吗？怎么会是活火山呢？

剑一已经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但焚川是肯定要拔出来的，要不然这一片海域都会被毁掉的。正想着，他忽觉后背遭到一记重击，剧痛的同时还是顽强地抱住了焚川，荆棘刺把他的手都戳出了不少窟窿。

痛感已经麻木了。自打十一年前那场噩梦以后，他很久都没有历经这么惨烈的事了。哪怕是在家族秘境里，他也是采取的“走为上策”的回旋策略，从来没有硬扛到如此地步，手、胳膊、腿、头、胸、背，就没有一处好的。

可是焚川依然没达到需要的魔法力浓度。剑一一咬牙，下了一个异常冒险的决定——他反而将双手紧紧握住剑身的荆棘刺，一边运转体内的魔法式，那个几乎不会被用上的魔法式——引流血脉魔力！

焚川吸到了精纯的血脉魔力之后，显得愈发兴奋了，光芒又亮了几度，很快便浑然一身金光。剑一知道时机到了，便忍痛举起了焚川，冲灯燃孤穹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