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杨玄歌就那样凝视着眼前的两个对他来说陌生的人。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杨玄歌怎么想的,年幼的他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却不想自己的生离死别来的是如此的早又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杨玄歌天资聪慧,三岁的他已然有了十几岁孩子的心性,能分清善恶。这与他先天的天赋离不开,当然更多的是后天的培养。他的父母虽然不是修者,但却比修者更会教育孩子。
约摸半个时辰,年幼的杨玄歌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那天,那云,那照耀大地,高高在上的太阳。一阵风吹来,杨玄歌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说了一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话,“娘,若是有一天,我能结束这一切,想必远在天边的你肯定会很欣慰。”
而那两位躬身的修者则是在此刻杨玄歌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光芒,他们不知道,但却震撼,总觉得这种光芒会改变着什么。
自言自语完了之后的杨玄歌,再次望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背对着他们走了。
就这样上路了。
等待他的是什么?
要知道当时的杨玄歌可是只有三岁,就算是一条小野狗,杨玄歌都未必能对付。
万籁俱静。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跟上了杨玄歌。
走了一个半时辰,杨玄歌才停下了脚步。他一停,身后的两个人也是停了下来。
此刻的他们惊讶的不仅是这孩子的心性还有韧性,杨玄歌在这两方面远超其他人。
这简直就是修行的不二人选。
沉默,是这三个人现在的氛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又各怀心思。
半晌之后,那两位修者竟然是不约而同的开口询问道,“孩子,你愿意踏入修行吗?”
杨玄歌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只是内心在挣扎。
他们可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娘让我不要记仇,但这仇又岂是说忘就忘。
可是,如果此刻不拜他们为师,就以他这小身板,能活多久?
杨玄歌再次抬头忘了一眼那杯被大树茂密的树叶所挡住的太阳,好像有一缕阳光穿透了过来,有那么一丝光明与温暖。
既然是机会,那就抓住。
“好。”
就这一个字,改变了杨玄歌的一生。
后来的杨玄歌便随着他的这两位师傅隐居了起来。
也是在后来,杨玄歌才知道,他的两位师傅本来是童年的好友,那一次仙门招人,两人一个错过就拜入了两个门派,无巧不巧的是这两个门派都对对方有成见。在黑洞的无形威胁之下,两门的成见逐渐放到了台面之上,争执过后便是刀兵相见。
既然岁月无多,我又何须忍让,不就是打架吗。
他的这两位师傅一别几十年,再次见面居然要打神仙架。
起初的他们谁都不愿意对上对方,但到后来,两方师门都是想起了他们的身世,不约而同的扣了一顶帽子给他们,是师门大义重要还是你们两小时候的感情重要。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没有真刀真枪。
也就是这样,两方师门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才有了那天打出真火的对决,但就算打出真火,两个人也是不愿意伤着对方的。
谁说小时候的感情就很薄弱了。
可那一次打出真火的神仙架,居然意外的让杨玄歌成为了孤儿。
这其中怎么能少的了他们的错,也正因为如此,收了杨玄歌为徒弟的二人,对于杨玄歌是倾囊相授,丝毫不保留。什么好的东西都是给了他,期间二人避世之举也是被他们两人的师门列为背叛,竟然开始了一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清理门户的行动。
这几十年间,杨玄歌在成长,也在奔波。
每次被师门的人追到都是杨玄歌先走,他的二位师傅殿后。
好在他的这两位师傅天赋不错,也肯努力。所以每次追到了,又被他们逃走。当然每次与杨玄歌会面之时,都是负伤来的。
最严重的一次让杨玄歌等会合等了十天,往常一天就够。
那一次,可把杨玄歌给吓坏了。
后来的追杀也是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狠。
终于,那让杨玄歌害怕的一天还是到来了。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杨玄歌就已经原谅了他们,这一点他的两位师傅没有察觉。
那一天,杨玄歌清楚的记得,他的两位师傅为了保他甘愿自绝,只为他赢来一个十年之约,那就是十年内不准对杨玄歌出手。若说永远,那都是屁话。
杨玄歌忘不了那天讨价还价的两位师傅到最后只要来十年之后给他的眼神。
他的两位师傅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决绝。
杨玄歌则是在那时扑通一跪,流下泪水,带着哭腔,“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们了。”
他的两位师傅当然听到了这一句话,欣慰一笑,相视一笑,然后自绝当场。
此后的十年。
前三年杨玄歌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这一生就注定孤独了吗?
这是杨玄歌每天想的最多的,也是最想不通的,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个离开,虽然这些年就两位师傅和他的父母,但每每想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绞痛。
活着,为了什么?
修行,又为了什么?
这些年的战火居然越演越烈,大概是都知道这个世界即将走到尽头,这里的所有人都开始逾越了规则,随心所欲,人性的阴暗面随之而来。
普通人,在那样的年代蝼蚁都不如。
杨玄歌发了三年的呆,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他们那座避世的山。
那一年,人间宛如地狱。
离开的那一天,乌云蔽日,杨玄歌抬头望了一眼,见到了那一缕阳光,才开始了自己的路程。
三年又三年,杨玄歌从未停留,以他那不算平庸的修为走过了很多地方,看到的是什么?
人命不如狗,稍微有点实力的修者都给自己找了一块地,奴役着附近的普通人。
这样的修行,已将修者的人心变成了魔心。
六年游历,只见魔不见仙。
六年游历,杨玄歌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出手拯救普通人,看到那些在水火中挣扎的人们,就好像见到了三岁时的自己。六年游历,杨玄歌每天都在战斗,最少得一天三次,最多的一天十几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虽然随着修者的境界提高,睡眠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怎么可能不休息?
六年游历,杨玄歌出手不下五千次,修为也是在这实战之中突飞猛进。
这六年,杨玄歌几乎每一战都会负伤。
最严重的一次莫过于前几个月前的圈套。
杨玄歌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仗义出手,居然会被如此对待。
其实只是杨玄歌忘了,那个所谓的年代,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一个笑话。
因为杨玄歌五年里作为挺多,他的名字与事迹当然也是传了开来。
普天之下,大半的修者认为杨玄歌是多管闲事,为了不让杨玄歌阻碍他们逍遥快活,私下了联合了起来。为杨玄歌演了一出戏,当他发现之时已然晚了。
顷刻之间,便被包围。
被包围的杨玄歌自嘲一笑,这些人当真是看的起他这个野路子出身的人,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在场的修者与那些配合修者演了一场戏的普通人。
看来,今夜难逃一死。
这种世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杨玄歌心中一叹,却并不想放弃抵抗。
若是放弃抵抗指不定又有多少无辜的普通人在日后被他们迫害。
杨玄歌准备出手之时,却止住了,因为那些人居然开始给他扣帽子了。
冠冕堂皇。
什么叛徒什么偷师总之该有的他都有了,不该有的也给你加上了。
杨玄歌没有反驳也不想反驳。
待他们扣完帽子,杨玄歌也已经准备完毕,放弃了生还的希望,视死如归。
那一夜,哪里的刀光剑影,几乎化黑夜为白昼。
那一夜,哪里的能量肆意,几乎化沧海为尘土。
杨玄歌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的气势,压迫的那些临时同盟却又无比爱命的人抬不起头。
所以,杨玄歌重伤垂死,终究是冲出了那包围圈,其实那一刻只要他们的同盟中有一个人悍不畏死,杨玄歌就不可能逃出来,但可笑而又万幸的是,没有。
重伤垂死的杨玄歌虽然冲出了包围圈,但却已经无力摆脱追杀。
杨玄歌以剑支撑着身体,抬头望了一眼悬在头上的月亮,似乎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
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杨玄歌的脸上。
今夜的月光是这么的柔软,可惜以后享受不到了。
杨玄歌闭上了眼,嘴角掠起一丝微笑,心道,爹,娘,还有两位师傅,你们还好吗?玄歌来看你们了。
身后是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修者,恨不得现在就让杨玄歌死。
这么多的人还让他逃出了包围圈,多丢人。
……
从杨玄歌冲出包围圈到无力继续前行,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那些人自然是很快就追上来了。
“跑啊,你不是挺能跑吗?”
“呵呵,不是挺能打吗,来站起来继续啊。”
“我要是你我就放弃抵抗,说不定还有一个全尸。”
“贱骨头,倒是挺硬。”
“你真当自己救世主,屡次坏我好事。”
……痛打落水狗,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那些被杨玄歌收拾过却留下性命的此刻也是叫的最欢。
杨玄歌并未反驳,只是渐渐释然,也已看开。
“诸位与他废话做什么,赶紧送他上西天,好继续我们那逍遥自在的生活。”
一人这样说道,众人点头。
已然全都祭出了杀招,目标,杨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