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县外的一处隐秘庭院。
院内并无过多装饰,也没有大户人家的花花草草、假山湖泊,只有一片空旷。
庭院中几个黑衣人神色肃穆的跪在一间偏房门外,像在听候发落。
整个院子里除了风断断续续拂过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半响,只听屋内的人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何一留守,何二带领其余人准备马匹,日落之时启程”。语气复杂,隐约还可以感受到男子纷杂的心绪。
“是!”几个黑衣人整齐应道,随后便有序撤离。
半响,又传来屋内男子低沉的嗓音,似是犹豫一番才下定决心,对院内吩咐道:“何一,进来说话”。
本已经离去的身影几个眨眼又立在屋前,恭敬的进了室内。随后便传来男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只是到院子里便已经浅了,应该是有一番交代。
没过半天功夫,小院里的人已经全部离开,像是本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十几日一晃而过,叶涟的心情也早已缓过来,只是有时候还会恍惚,好像那一夜都是一场梦,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有时叶涟还会取出那块玉佩发呆,又一遍遍的对自己确认,原来那不是梦。
叶涟也有过寻找的念头,可再想想,天大地大,想找一个人何其不易。而仅仅只有一块玉佩,希望更是渺茫,只能安慰自己说一切随缘。
何况那男子该不是普通人,是福是祸难以预料。找到了又能如何?是能指着鼻子骂,还是能杀他全家?若是因此给叶家带来祸端,更是得不偿失,心中再恼再恨,也终是淡了心思。
叶涟只能烂在心里,未曾向一人吐露。
这一日,叶山也跟杨木匠分开,回到李家村。
这几年,因为叶涟提供的家具样式新颖,杨木匠家里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赚了个盆满钵满,手上更是有接不完的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两家人除了生意也经常走动,关系近了不少。
叶山拿着分红回到家,脸上的笑意是兜也兜不住,显然这次颇为顺心。
因为叶涟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医馆里,而叶山又忙着家里家外的生意,父女俩反而是聚少离多。
这会子叶山见叶涟在家,忙问起医馆的事宜,父女俩拉起了家常。
“张老大夫最近身体好吗?”叶山一边记这次分红的账,一边问道。
“我回家有些日子了,前段时间挺好的,就是医馆里忙,师父精神不太好”。叶涟随口答道。
“恩,虽说你一年回不来几天,但也别多呆了。家里这些粗活用不着你干,回医馆还能去帮帮忙。”叶山看了眼叶涟,眼神里含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恩,正打算等爹回来,过两天就回镇上呢”,叶涟笑着应了。
父女俩正聊得开心,院外传来一阵喊声。
“山子!山子!在家不?”声音略有急促。
叶山反应了会儿,听着像是李平,就起身出了正房。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李平已进了门楼。
“平子,着急忙慌做啥子?赶着帮我家秋收哩?”叶山挑眉笑道,一时猜不中这农忙时间有啥事。
李平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叶山,想了想,还是把要说的话吞到肚子里,撇嘴道:“哪能啊?还等着你家忙完来给我搭把手哩!”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叶山心里更是莫名。
李平说完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犹犹豫豫的,神色更是别扭。
叶山一看,这是真有事,道:“行啦,有啥事说吧”。
李平神色颇为纠结的看了眼叶山,道:“山子,我刚从地里往家走,正好碰上几个面生的小伙子。本来这几年咱们村发达了,路上碰见几个外村的,也没啥稀奇。只是……”
说道这,李平略有犹豫,但还是接着说了:“有五六个小伙子吧,其中两个人抬着一个席子,里面卷的家伙挺大的。也赶上抬席子的走累了停下来换人,我一时好奇就凑上去搭了几句话。你猜席子里是啥?”
说到这,李平神色上已经染了气恼。
见叶山眼中疑惑,遂道:“是你弟弟,叶星!不知道遭了什么事儿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腿都断了。被卷了席子抬回来的!这几个人也是嘴严的,具体的事也不说,要不是他们换人抬席子时候里面隐约露出个人,谁能想得到?”
要说这啥破事都能跟叶家老宅扯上关系,也不怪李平替叶山先恼了。
李平说完,见叶山神色还正常,换了口气,继续道:“那几个小子看我认得叶星,反倒不瞒了,问了叶家老宅的路就抬过去了,其余的也不肯多说。”
叶山听了面上没有变化,心里的气却是层层堆叠,自家弟弟啥德行自己还是清楚的。这事儿□□也是理亏,估计是阴沟里翻了船,吃了大亏。
自从前几年叶星因为一青楼姑娘被书院开除了,这几年在家也不安生。被养的身娇体弱的,什么活儿也不能干,就是一吃白饭的。偏这吃白饭,也吃不省心,你说让人恼不恼?
叶山想着这两年跟老宅也断了来往,就这事儿想管也管不上。甚至别说管了,真要去插一句嘴,估计又要闹出一阵风波。
可这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亲弟弟,想想家里老父,也是放心不下。
李平见叶山不说话,语气复杂:“行了,这事儿到底啥因由,你想知道就去打听打听。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叶,说句不好听的,没准啥时候就牵连上了。你也知道,叶家老宅那边……哎,行了,你们自家事儿自己想法儿解决吧……你也别怪我多嘴,家里还走不开,我先回去了。”
李平说完了神色反而放松下来了,见叶山怔愣,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往院外走。
临了门楼,还摇了摇脑袋,小声嘀咕了句:“就你嘴欠!”虽是抱怨语气反而是轻松了。
叶山在李平说话的时候,心里就开始交战,到底去不去老宅?不问问吧,心里咋的也不放心。问吧……哎,感觉头疼了,就连李平走了也没察觉。
叶涟自始至终就站在一边,可以说是从头听到了尾。
见叶山在皱着眉头想事儿,也没多嘴。虽说实在是不喜跟老宅的人打交道,但这事儿也轮不到自己做主,索性就不多嘴了。
一直到了晚上,夕阳渐落。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叶山也是只字未提,跟没事人似的。
就是以往还会跟林氏、肖战说说生意和事情,今天的饭却是一声不吭。
林氏见叶山脸色沉沉,便知道又是遇到啥难事了。偏他没说,心里虽担忧,也不好在饭间问,心里想着晚上休息时仔细问问。
且不说晚上肖战和林氏自有一番商量。
次日一早,叶涟在家无事可做就惦记着回镇上了。
汉子们大多都忙着收成,千福镇的南街与往昔相比反而冷清了些。
还未吃早餐,想着前几天刚运到福鼎记一批土豆,也不知现在市场需求什么样。在南街也未多停留,朝着北街而去。
叶涟到福鼎记时,正好赶上酒楼早上派发免费早餐。酒楼门口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进了酒楼,店小二就迎了上来。一见到叶涟还以为眼睛花了,很是用力的眨了眨,回过神来一见人还在,这回是眉开眼笑了。
忙迎着叶涟入了座一边道:“姑娘可是好长时间没来咱们酒楼了,您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嘿嘿”。
店小二咧着嘴嘿嘿的笑,一只手还不忘了把茶水填好,像遇到了财神似的,殷勤的不得了。
叶涟一进来就没见到陈掌柜,见店小二喜感的样儿,便笑着顺手点了十个土豆丝饼和几碗清粥,给医馆里几人的份也都带了出来。小二接了单应了声就跑去打包了。
叶涟坐在临窗的位置,基本上每桌客人都能扫到。现在这个时辰,多是一些行商的中年人,还有些大户人家的管家、嬷嬷。
领取免费早餐的单独在一个宽敞的地儿排队,酒楼一层里忙碌又不慌乱。
“呀,叶小大夫,今儿也在这吃早餐啊”一道粗糙的声线传来,听着就是一个中气十足的汉子。
叶涟循声望去,来人一身灰色长衫,浓眉大眼,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但一时又记得是谁。就顺着笑着应了声:“唉”。这人叫我“叶小大夫”,想必是在医馆里见过,叶涟心道。
“上次多亏了张老大夫出手,不然鄙人可要遭了大罪了。”大汉眉目坦荡,一脸笑意的道谢。随后便坐在离叶涟不远的位置,招呼小二点了单。二人少不得又说上几句。
聊上两句叶涟才想起来,这人大概是一个月前的晚上被小厮送去了医馆。那夜里下着大雨,当时大汉是脸色青紫,听小厮说是断断续续拉肚子有几天了。一直不见好,直到晚上是挺不住了才来医馆。
如今看大汉的面色已经恢复过来了,半点不见前段时间的清瘦,想来是这段时间特意修养了身体。
二人这边浅聊了几句,叶涟突然察觉到一丝略带凉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了一瞬,快的好像是幻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