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泽与沈歌在书房谈了很久，九微却一直在找沈朝思。昨天她回来就没见到朝思，原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回来了，结果今天去他房间找他的时候也没见到人。

正巧厉南从一旁经过，九微连忙跑上前跟在厉南身边，边走边询问。

“爹，朝思呢。”

“下山历练去了。”

“历练？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厉南停下脚步，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九微。沈朝思那小子在九微下山之后，就被沈歌扔出去了。山上就九微这么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娃，不扔出去，这小子哪儿去找媳妇儿。但看九微的样子，她压根都不知道朝思喜欢她。

自己在感情上从没有这么木讷，小荷也......也不知九微这是像了谁。

罢了，总归女儿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就算迟钝点也没关系。

九微从离开之后就一直很想念家里人，现在得知沈朝思下山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朝思若是一直在奇巧楼，那你可就见不到你未来的嫂嫂了。你沈叔把他扔下山，让他不找到媳妇儿不准回来。”厉南打趣道。

“沈叔这是急着抱孙子了？”九微揶揄地笑开。朝思也是不小了，难得沈叔还能想到朝思的人生大事。若是沈叔不提，想必朝思也不会主动要求。

两人一同来到书房外，厉南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而入，进去时沈歌正和商玉泽在说着什么。见厉南进来，立刻停止了。

“你们在说什么。”厉南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危险地眯起眸子问道。这二人在讨论什么，为什么他一进来就都不出声了。

“生意上的事情。”沈歌冷静地回答。厉南下巴微抬，斜睨他一眼，沈歌便识相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商玉泽不会说谎，沈歌又不会对厉南说谎，被厉南稍加逼问就问出了大概。

原来商玉泽说的交易另一方是朝廷，奇巧楼的武器制作精良，军中武将垂涎已久。这新上任的武状元又原本是江湖人，便想着能让他牵线搭桥促成这桩买卖。

沈歌知道厉南向来不喜朝廷之事，但若是能在朝廷上有能对付单家的人，他也乐意去配合。之前两人正在谈合作的事，厉南突然走进来。怕他多想所以都噤声不说话了。

“你不愿，我就推了。”沈歌想了想，还是以厉南的想法为重。

“我当是什么事，奇巧楼本就是做武器生意的，哪有推掉送上门生意的道理。”厉南笑着，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歌。

沈歌稍稍移了下眼神，又被厉南的目光紧紧跟上，躲闪不得。“咳，你们先出去。”

九微窃笑，拉起不明所以的商玉泽跑出了书房。

书房内，沈歌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听解释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慢慢解释。

“单家在朝中并非独大，这次对方抛出橄榄枝，接住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你为何见我进来就缄口不言了。”厉南挑眉。

沈歌沉默片刻“......我以为，你不愿与朝廷打交道。”

厉南站起来，走到沈歌身前。这些年他算是看清了，沈歌压根儿就没想让自己离开。说什么不牵扯奇巧楼，恐怕到时候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他带着奇巧楼的人就直接杀过来了。

与其如此被动，还不如慢慢掌握主动权。

“这单我们接了，而且，我要亲自去京都。”厉南眼里闪着光，有些事情他不能一直逃避。以前是担心小九，现在她也长大了，所有事情都该做个了结。

“不行！”沈歌不容置疑地拒绝，单家在京都势力强盛。若是被他们发现厉南，定是九死一生。

知道沈歌的顾虑，厉南笑道“我又不傻，不会自投罗网的。我书信一封，你帮我用奇巧楼的名义寄出去。到时候就算到了京都，单家也不敢动我。”

沈歌心中一紧，有些紧张，却刻意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稳。

“......单荷？”

“嗯，我想带小九去见见她。有她在，至少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厉南说完轻松一笑。

原来他早已经放下了，尽管明知道单荷是无辜的，但心底却仍旧是怀着埋怨的。埋怨她生下孩子不管，埋怨她当初为何要回到单家。

他梗着脖子不去求助单荷，不让她知道自己和小九在被单家追杀。坚持了这么多年，如今做出决定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艰难。反倒松了一口气，似乎压抑许久的心事得到了解脱。

沈歌沉吟片刻“和小九一起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赵家的嫡子。”

“昨日那高高大大的？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件事或许可以和他商量商量。”厉南惊讶地挑眉，赵家除了赵霁，皆发配做苦役。而赵霁之前若不是一直在宫中当差，又有当时的太子力保，也不会好运到只是贬下来做个捕头。

“嗯，是他。”

“呵，单家这也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厉南嗤笑。

赵霁被人唤到书房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等听闻厉南说起单家和赵家，才认真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厉南想让他到时候指认单家，他也需要有人带他到皇上面前。不能说是利用，互惠互利的合作更为恰当。

把赵霁送出书房，厉南砸了咂嘴。

“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就不怕我们糊弄他？”

“小九给他吃了清心......”沈歌缓缓道。

“......哦，那挺好。”厉南吞了吞口水。

小九下手这么狠嘛...真是什么仇什么怨。怪不得赵霁答应的这么干脆，这是被捏住了要害啊。

整个奇巧楼的工匠，加上厉南亲自上阵，第一批与朝廷交易的兵器在半个月后成功装箱。厉南稍微做了些变装，便和九微、商玉泽一起前往京都。沈歌则是留在奇巧楼坐镇，但也安排了人手，时刻注意着。

————

京都繁华，尤其是皇宫。

巨大的建筑占据了京都风水最好的位置，碧瓦飞甍，无数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

此时的后宫中，一名面容温婉，秀眉微蹙，眸中泪光闪现，难掩其绝色姿容的女子正倚栏而坐，手中拿着一张散着墨香的信，久久不肯放。

她的小九？那个软软白白的小团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呢。是像自己，还是厉南。若是见到自己，可会怨她？

晶莹剔透的泪珠啪的打在信纸上，单荷连忙手忙脚乱地擦干净，起身寻了一方手帕，将信折好放入其中。片刻后，眸色渐定，眼神中闪现一丝从未有过的狠戾。

都说为母则强，当年为了小九和厉南，她不惜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后。现在却知道单家一直在追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既然单家不遵守诺言，她也没必要顾及太多。无论如何，就算拼上她这条命，小九也不能出事。

“小云。”

“奴婢在。”小宫女行礼下拜，仔细听着。

“许久不见皇上，待会儿备好清庙的茶，请他来哀家这儿坐坐。”单荷下巴微抬，手中随意拨弄着长长的指甲，轻描淡写的言语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是，奴婢遵命。”小云俯身缓缓退下。

看着四四方方的手帕，想起里面包裹的东西，方才还高高在上的人脸上突然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过几日就要见到她的九微了，南域的瓜果，北疆的奇珍异宝，不知她喜欢什么呢。单荷的脸上显出迷茫，看着窗外的天空，愣愣发呆。

四天后，一行人踏进京都，皇帝特意命人从城门将人接进官驿。当朝太后也因思念父母暂时在单家小住，单家就算接到消息，也没敢冒险动手。

看着熟悉的街道，还有街上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行人，厉南释怀一笑。

“这就是京都，真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啊......将东西先运到官驿，谈生意若是太主动,可不利于谈价钱。”撩一撩衣摆，厉南率先走进驿站。

九微紧接着跟上，一只脚刚踏上阶梯，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袖。回过身，商玉泽正站在楼梯下低着头，不知含含糊糊在嘟哝些什么，抬起头时面色一片绯红，眼神也有些闪躲。

“你说什么？”

“......唔。”商玉泽哼哼两声，别扭地侧目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见九微是真的没听到，才又凑近九微轻声道。

“我说我要走了，唔，过几日来迎娶你......九儿你愿意吗？”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变成蚊子声大小。

九微愣了愣，商玉泽这是在跟她求亲？这么草率，他知道迎娶是什么意思？

思索片刻，看着满脸通红的商玉泽，见周围没人，九微俯身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乖，回去吧。好好等着，过几天我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