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许久,也没有看到夏轻雨的身影,正好途经老李酒肆,向晚跑过去打招呼,“李大伯。”
虽然有初来时的乌龙,但公子的解释让老李误以为她就是公子妹妹,再加上向晚喜欢这里的百花酒,这些日子一有闲钱就来这儿,一来二去,二人也渐渐熟悉起来,关系竟然越变越好。
老李穿着粗布衣裳,胖胖的脸上笑容灿烂,见到向晚显然更加高兴,招呼道,“晚丫头来啦。”
“大伯我不是来喝酒的,”向晚没心思客套,挥舞比划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一身绿衣服,眼睛很亮,看上去比我稍微大点儿。”
老李一听,马上想起:“有,有的。这姑娘还挺凶,我见她一个大姑娘穿戴鲜艳,脚步匆匆,想招呼她坐下喝一杯,她却狠狠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唉!您家的酒虽然好喝,也不是每一个人每个时候都乐意喝的。又气又伤心的时候问这话,按她的脾气,没有骂过来已经难得了!
向晚正想追上去,老李却拉住他:“不用追啦,那姑娘一走,就有一辆马车走过,赶车的家丁打扮,有些焦急的样子,也问那姑娘,想是找她的。”
“家丁穿什么样的衣服?”
“黑红色,左袖口绣着‘夏’字。”
是轻雨家家丁没错了。向晚也放了心,即是有人来找了,想必不会出事。马车比两条腿快,轻雨应该已经被追上了。
这时候酒肆没什么人,老李也清闲,于是和向晚说起最近江湖的新鲜事。
向晚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想着讨一杯不要钱的百花酒的可能性,她这次可是真忘带钱了。
老李也坐下,“丫头啊,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少年侠客,身手十分了得,人人都传他将会是新一届的第一剑客。”
向晚“哦”了一声,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啦……但是聊天怎么也不备酒呢……她好想喝哦……
老李没注意她的郁闷,一个人兴致高涨,讲得唾沫横飞,“一月前的一晚,连任五届的第一剑客步流风突然收到一封信,信中约他三日后到蓉城外竹林一较高下。要知道这步流风,十八岁时参加武林大会,就一举拿下当年第一剑客。那时很多人尚且不服,常有挑衅,但却一一拜倒在他剑下,甚至不能游走十招。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向他挑战,步流风也连任五年第一剑客,江湖皆称流风剑下无敌手。”
老李讲得兴起,向晚眼见无望,也把兴致移到这上来,将信将疑道,“这个步流风真这么厉害?”
老李喝了口水,作出说书先生的架势,奋力一拍桌案,说道,“可不是嘛!所以时隔五年,竟又有人向流风剑下战书,霎时这事便传遍武林。人人都在猜测下战书的是谁,但终究无人知晓。有人笑其不自量力,也有人寓言这是下一个步流风,但所有人都屏足了气等待那场战斗。到了那一晚,那人果然来了。”
敢第一高手下战书,胆子不小啊!向晚忙问:“来的是谁?”
老李小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就像是他自己亲眼看到,“来的是一个少年,年纪也与步流风当年一般,只是这少年模样长得那叫一个俊秀!身着黑衣,眉如长刀,眼似寒星,周身气势更是凛冽。那步流风也被这气势震慑,竟久久忘记动作。直到这少年出声请教,他才回过神来。”
哇塞,向晚咋舌:“这么有气势!”
老李大力地拍着胸脯,更加得意,“还没呢!你可知道那少年的剑?”
向晚抢着说,“一定是好剑!”
老李道,“岂止!传闻少年那把剑一出鞘,迅疾如闪电,方圆百里瞬间轻霜满地,无人能看清少年到底如何出手,只看到漫天剑光,消失之时,那少年已在三丈外,第一剑客跪倒在地,流风剑已然脱手。”
“哇!那个少年一招就赢了那个第一剑客!”
老李点头,不住叹息:“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向晚冷汗,江湖人才辈出和您买酒的老人家也没关系吧,竟然作出这种惆怅悲凉的模样……但到底被勾的心痒痒的,向晚忍不住问,“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老李道:“段君离。”
段君离!向晚一下子跳起来!“你说他叫什么?”
老李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段君离。”
一身黑衣,气势凌冽,出鞘轻霜。
始终有点不确定,向晚谨慎地问,“你知道那个少年,就是段君离的剑叫什么名字吗?”
“乃是凝霜宝剑。”老李兀自感慨,“这样传说中的宝剑,如今竟然真的现世,这个少年绝非池中物啊。”
这绝对就阿离!向晚震惊,他怎么也会在这里了,难道是炎招送他来的?可是不对啊,他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突然给“第一剑客下战书”?
所有的问题只有等见到他才能问清楚了。
向晚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了,忙问,“大伯大伯,你知道那个少年住哪里吗?”
“就在城内最大的客栈‘留客居’。”
向晚垂头丧气地从走出门,后面是大大的招牌“留客居”,可是阿离已经出门了。
为了快点见到他,她一路跑过来连口水都没喝呢。
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向晚头大,她没什么神通,一下子肯定是找不着了。
唉!阿离怎么就凑巧出了门呢!但他干了这么轰动的事情,怎么说也已经是名人一个,应该不会太难找把……应该……
向晚边走边找,突然,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骚动。
“快快快,又有人向段少侠挑战了。”
“听说是关东斩月刀刘刚。”
“听说那刘刚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刀也狠得很。”
“我说那少年会赢。”
“说不准,那少年毕竟年纪轻……”
……
这阵势,难道有人向阿离挑战了!向晚猛地挤进人群,兴奋,哈哈,这叫啥,这就叫绝处逢生,得来全不费功夫!
仗着身材优势,向晚不停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越往中心,人越多,但议论的声音却越小,原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这一战。
人越多,自然也越不好钻空子,虽然大家都被另一件事所吸引,但这样明目张胆地插队,人少时尚好,人一多未免太明显,于是向晚小心翼翼只好地挪。
旁边的人时不时的讨论声不停钻进向晚耳朵里,向晚原本很有信心,渐渐也不免有点担忧。那个刘刚在江湖上能排的上号,一定也是有些本事的,阿离虽然厉害,但比起老江湖经验差太多,就怕万一有个万一。想到这里,向晚也顾不得了,卯足了劲往里钻。
人群中心,黑衣的少年手握剑鞘,对面站着个大汉,一脸凶相,右肩上扛着柄大刀。
此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大汉瞪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少年,全身都已经紧绷。少年却看也不看他,反而不断巡视着人群,仿佛在寻找什么。
大汉见状,顿时感到被蔑视,晃起大刀捏在手中,大喝道:“你就是前几日一招击败流风剑的小子吗?”
少年仍旧没有理他。
大汉登时大怒,就要挥刀,却看到少年相比较而言十分“文弱”的身体,不由停下动作,怪笑道:“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少年找不到人,这才终于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大汉得意,挺起胸膛,大声道:“老子就是人称关东斩月刀的刘刚!”
少年目光淡淡,有些不耐烦,“你并非我对手。”
原以为他会害怕,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回复,刘刚顿时火气冲脑,再也不说话,狂吼着冲过去,举刀便砍。
少年找了许久,也没看到要找的人,不由失落,正好一眼瞥到狂冲过来的人,长眉一蹙,闪身避开。没人看到少年何时拔的剑,众人眼前只看到看到疑似剑影一闪,下一刻刘刚已踉跄倒地,空中飘下一丛汗油油的断发。
刘刚呆呆地趴在地上,全身冷汗津津。
“滚。”冰冷彻骨的声音。
刘刚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爬起,东倒西歪地冲出人群,头也不回,连刀也忘了带。
人群似乎也被惊住,一时鸦雀无声。
向晚瞅准时机,终于钻到中间,跳了出来,叫住已经要走开的身影,“阿离!”
少年的身影顿时僵住。
向晚跑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是我呀。”
段君离紧紧抿着双唇,黑色发带下双眸如夜色迷离,仿佛有无数话要说,最终却一言不发。
注意到人群在看向这边,向晚拉拉他的袖子,“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话。”
段君离也意识到这一点,垂眸,拉起她就飞身离开。
百花灼灼,曳曳生姿,直欲迷人眼。
如雪的身影独立繁花之中,浅茶色眼眸平静祥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百花深处又有渺渺琴音飘来,这一次,似乎比以往听到的都更为清晰,公子仰头,循着琴音走去。
花枝纵横间,琴音如泠泠泉水,绵绵不绝,仿佛隐含无数愁绪,难说难解,下一刻却又优雅从容,宽广开阔。
公子停下脚步,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疑惑,随着而来的是迫切。
不知是谁,竟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又不知究竟是从哪里飘出的如此琴音。
夕阳满天,晚秋的风显得比平时更凉,河边水流缓缓。
河上没有船。
公子举目远眺江面远处,仍旧看不到弹琴的人,只有奇妙的琴音源源不断的传来。
公子摇头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心情了。
渡河无望,公子索性靠着河边一块青石坐下,闭上眼睛,如同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静静聆听这不知何处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