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满载而归的舒念宁,兴奋又慷慨的张罗着,要将她采摘回来的枇杷和樱桃,分发给众人。
她念叨着先给晏母和梅萍各拿一些过去,再给霁枫居以谢嬷嬷为首的丫头婆子们,分上一些。总之,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人人有份~
晏逸初摸摸她的头,笑着阻止她。只道:“已吩派庄子里的人,送了两框子来。近几日,还会陆续送些过来。你采的这些也没多少,就留着和馨儿慢慢吃,回头吃完了,再让谢嬷嬷去冰窖里取,多着呢!”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嘱咐道:“不过,你得等那凉气儿散尽后再吃,切莫贪凉知道吗?”
不单是她正服用着温补类的调理汤药,就是她本身的寒凉体质,也需要忌口冰凉的食物。直接食用冰镇后的东西于她的身子极不适宜。
舒念宁乖乖应承。他时时为她的身体着想,她怎会不明白?对他这番心意,自是不能辜负了去。
沐浴在爱河里的小童鞋心情好得不得了。晏逸初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柔情依依的宠爱,令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一颗心啊,象泡在了蜜水里头。从里到外透着甜~
也是甜得太过。。物极必反。。。乐极就生了悲!
祸事发生在回晏府后的第二天清晨。。
晏逸初照例陪着她去给母亲请安。谢嬷嬷带着馨儿与奶娘一干人随行。天渐渐热起来,馨儿开始起得早了。
而甚讨晏母欢心,已长得圆滚滚,肉球似名副其实的球球,自然不能落下~
但凡有了小孩跟狗狗,早膳的气氛无形中便要热闹许多。晏母被这俩宝贝儿逗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人人都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舒念宁也感觉自在多了。暗地里颇有些羡慕球球,能如此得晏母的喜爱。
晏逸初提出告辞的时候,晏母笑道:“你先去忙吧,让她们再陪我一会。”
眼见母亲这般开怀,又开了口,晏逸初不忍拂了她的兴头。再则,过不了一会,母亲便要去佛堂念经,而且有谢嬷嬷她们陪着,也没甚么可担心的。
他于是也笑着看了看舒念宁,示意她要乖乖的,然后转身离开了怡园。
合该是欢乐顺心的一天,然鹅。。
馨儿与球球追逐着玩耍,嬉闹间球球欢脱的狂奔起来,朝佛堂的方向跑去。馨儿迈着小短腿紧跟在后。
屋子里的人生怕馨儿会磕着碰着,齐齐赶了出来。舒念宁人小机灵,跑得利索。她一马当先赶了上去。
进得佛堂却见到令她心惊胆战的一幕。球球居然跳上了供桌,正循着味儿,屁颠屁颠朝供奉着瓜果点心的佛台跑去。
馨儿更是神奇的踩着蒲团,也跟着去爬供桌,一条小腿儿已经爬了上去,另一条小短腿儿还挂在下面。。
颤巍巍的小身子“哼哧哼哧”。。爬得起劲。
嘴里软软糯糯一迭声唤着:“球球,球球,你别跑,球球你等等我呀……”
那边厢,眼疾口快的球球早已叼上了供品里的一块蜜糕。舒念宁上前去抱馨儿时,馋嘴的球球急于护食胡乱的想要跑跳开,撞得那佛台左右摇晃,舒念宁看得着急赶忙的去扶。
孰料,馨儿见得球球跳下供桌,也急了,抬下腿小身子直往地上溜,却是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疼得大哭。舒念宁听得心慌,转头就要去抱她。
与此同时,跟着过来,还在佛堂外面的晏母闻声不明所以,慌急的扬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乖馨儿,怎么了?”
接下来的一切仿若电光火石间,任谁也来不及挽回。
舒念宁这人属于愈慌愈不成事的人,心理抗压素质很差。她慌乱间,那佛台并没有放稳当。在她回头的瞬间,“哐当”直直栽到地上。。
。。。。。。
好似按了消音键,所有的声音都凝滞了。。
小馨儿忘了哭泣,涕泪交织吮着指头的小脸,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外面的晏母亦没了声音,只那脚步声明显得更快更重了。就是球球也定在原地不动了。。
佛堂里舒念宁,馨儿和球球三双同样清澈的黑眼睛,眨巴眨巴面面相觑……舒念宁是彻底吓傻了。。。
那玉菩萨摔成了四,五段,脑袋滚去老远。。
舒念宁木愣的脑子里现出一个对话框,循环着滚动播放。上面只有三个字:“死定了!”。。。
虽然过门不足半年,但晏母对佛教信仰无上的虔诚,她已深谙于心。这下是犯了大忌,闯下弥天大祸了。
静寂被下一刻行至门口的晏母打破,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供品滚了满屋,到处都是。供杯摔得粉碎,水洒了一地。
最要命的是她由来毕恭毕敬,唯恐亵渎半分的观音菩萨,竟然,竟然……
她气得发抖,急怒攻心几欲晕厥。
“你,你,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她颤抖着手指着呆立在供桌边的舒念宁,疾言厉色道。
“我,我”舒念宁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
“住口!”晏母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晏母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解释。她快要气昏了。。只觉得她面前这已身染了不容饶恕的罪孽,对神明大不敬的媳妇,象个灾星。哪哪都透着不吉利,晦气极了!
她横眉冷目,死死的盯着舒念宁。愤怒的呵斥道:”你,你……”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舒念宁又委屈又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亦不敢哭出来,极力克制。心里十分的想念晏逸初,只盼着他能立时现身,来到她身边。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一时间,噤若寒蝉。
奶娘灵醒的将坐在地上的馨儿小姐抱了起来,移到一边小声轻问着:“小姐,摔到哪里了?可是疼得厉害?”
一旁的谢嬷嬷有心劝解,可也不知如何开口。服侍了老夫人几十年,老夫人对神明的供奉有多看重,她最是清楚。
在老夫人心里,对菩萨不敬,定会遭到天谴,给晏家招来无尽的灾祸。坦白说,她自己也如是想法,菩萨是万万不可对之不敬的。
只,她这些时日伺候少夫人,对少夫人的性情很是喜欢。少夫人心性天真,为人和善。是一点坏心眼也没有的人。端看她对馨儿视如己出的关怀与亲厚,便可见一斑。
今儿,虽不知事情原委,但她肯定少夫人定是无心之失。决计不会是有意为之。
偏少爷不在府内,看来少夫人这顿罚是免不了了。
晏母推开扶住她的丫头,蹲下身子,抖抖窣窣的将地上惨遭“分尸之刑”的菩萨的“尸身”碎片,一一捡拾起来。
她最先捡拾起菩萨的头,捧在手里,嘴里诚惶诚恐的念叨:“罪过!罪过!晏氏有罪!菩萨啊菩萨,都怨愚妇平日里教导无方,如今铸成大错。冲撞了您老人家。
都是愚妇的错,愚妇不敢求您恕罪,甘愿承受您的责罚,您想怎么罚,愚妇都认!绝不会有丝毫怨言。只求您大慈大悲,千万不要怪罪到晏家,不要责难于初儿。”
她颤抖着勉力将菩萨尽量拼凑完整,只是有些细末碎片却是无论如何,也拼不全了。
她颓然的长叹一口气,回身对着舒念宁恨恨道:“你今儿就在这跪着!不准吃饭!”
她起身接道:“跪满三天三夜。然后,给我将全部的佛经从头到尾罚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佛堂!”
。。。。。。
众人。。
她说的是全部的佛经。。。
那得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猴年马月也抄不完啊!
晏母正在气头上,怎么解恨怎么来,哪还管符不符道理,合不合人情。。。
此时,没有人敢为舒念宁求情。谢嬷嬷深知如今这世间只得少爷一人,能劝住盛怒中的老夫人。其余旁的人,无论说什么,也只能是火上浇油,让事态更糟!
小小的馨儿终于搞明白了,祖母这是要处罚娘亲。她挣开奶娘跑了过来,抱住祖母的腿急道:“祖母,祖母,您不要怪娘亲,不要罚娘亲。都是馨儿不乖,是馨儿不好。祖母,您就饶了娘亲吧,求求您,您且饶了娘亲这一回。”
稚嫩的童音,在在的情真意挚。
气得太过,此刻晏母但觉心灰疲累,她朝谢嬷嬷看了一眼,示意她们将馨儿抱走。谢嬷嬷只能依命让奶娘强行抱走馨儿。
馨儿急得大哭起来,在奶娘怀里死命扭动,嚷嚷叫着:“放开放开,馨儿不要走!馨儿要娘亲,馨儿要娘亲,祖母,馨儿要娘亲……”
舒念宁再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哗啦啦流了满脸。
晏母不为所动,带着人离开佛堂。临行前,全程表情浅淡的梅萍,望了眼跪在地上的舒念宁,随即跟着走了出去。
平素灵性乖巧的球球,大概也知道自己给主人添了大麻烦。。
它也不馋供品了,只围着舒念宁左右来回的摇动着尾巴,温驯的舔她的手。
末了,它端坐到她身边,一动不动的陪着。
由着晏母信奉菩萨,佛堂自是建得考究。岂止考究,简直豪奢。。
地板是稀世难求的墨玉铺就,跪在上面冰凉沁骨。伴着佛堂里阵阵的穿堂风,舒念宁感到寒意袭人,非常的冷。
其间有两位丫鬟进来收拾佛堂。虽心里俱同情这位对下人,向来和善的少夫人,却也不敢与她搭话。只闷着头收拾,待拾掇停当后,自行退了去。
佛堂里除了一个蒲团,什么都没了。。空空荡荡。
舒念宁流着泪,侧头看看身侧的球球,想摸摸它,手伸了出去,到底收回。老老实实垂了下去。她已是戴罪之身。。可不能再惹着了晏母。
只是没跪上一会,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可不可以作弊?她眼泪汪汪的想。膝盖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