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莱茵二十七岁，老管家在四年前离世，跟莉薇娅一起睡了十八年的莱茵成为了莉薇娅的新管家。

莉薇娅看看在桌上打盹的莱茵——这个曾经小小一只的小家伙还是没学会怎么跟陌生人相处，在学校也不交什么朋友，每天回家就是赖在自己旁边，虽然有的时候的确有些烦，莉薇娅更多还是满足于这种有人陪伴、被人需要的感觉。

莱茵喜欢刀剑，莉薇娅给她买了一些在花园里放着，自己也时常会教莱茵一些技巧，她学得很快，在这方面上有些天赋。莉薇娅渐渐习惯了莱茵在她身边的感觉，开始庆幸当初自己把莱茵带了回来——她就像只猫一样，亲切又冷淡，顽皮且乖巧，只是没有那么懒。但有的时候想到莱茵给她的陪伴也就仅只是那么几十年，莉薇娅难免心下还是黯淡。

有人敲门，莉薇娅随便找件衣服披到莱茵背上。

“日安，莉薇娅女士，我家主人让我请您过去一趟，魔拉甘和安德亵两位要过来。”诺勒站在门口，看到莉薇娅后把一只手收到身后，微微鞠躬。

“啊，好的，但莱茵在休息，我叫她起来。”把门大开，“进来坐坐，她可能需要点时间。”

“呼……怎么了，姐？”抬头看看用手指轻轻击她的头部的莉薇娅，莱茵享受地蹭蹭。

“我们要去一趟凯利那里，打扮一下再走。”揉一下莱茵的头，回到自己房间，悠悠地摆弄着桌上的各种东西。莱茵进来，莉薇娅把她按到椅子上，想着第一次见安德亵他们要怎么给她打扮。

来到凯利耶萨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脸上带的妆让莱茵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稍微有个什么表情就会把莉薇娅精心给她化的妆容弄掉。凯利耶萨打开门，拥抱一下莉薇娅，再伸手轻轻与莱茵握一下，把两人引进房间。

“好久不见，两位，”莉薇娅看到两位旧友，笑容马上绽开，“要过来就早点说嘛，我也好给你们准备点什么东西。”

“别来无恙，莉薇娅女士。”离门最近的是个吸血鬼，扭头笑笑，把目光投到莉薇娅后面的莱茵身上。

茶几边的恶魔举一下酒杯，不说话，也不侧头，看着凯利耶萨的座位。

“其他的吃晚饭再说；莉薇娅，这次让你过来不是来聚会的，他们俩有重要的事，”凯利耶萨坐回椅子上，嘬一口酒，“随便坐。”

“如凯利耶萨先生所言，魔拉，你来我来？”

“你。”

“那我就说了，刚才已经跟凯利耶萨先生说了一部分；大体来说的话，昨天我和魔拉收到萨墨莎——就是那个被亚历克斯先生救下来的魅魔——从托厄汗国寄来的信，萨墨莎在信里面说，玫瑰在铁兰亨草原被一个牧人找到了，她现在还在调查，但请我们早些派人过去回收玫瑰……”

“但因为第二次战争结束之后，你们一直被监视着，这件事你们来做的话，如果消息败露，可能就会成为第三次战争的导火线，对吧？”莉薇娅看向安德亵，饮一口诺勒倒给她的曼尔拉弥斯蜜酿。

“对，如您所说；所以，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我和魔拉想了一天，不知道可以让什么人去办这个事，想到凯利耶萨先生这边可以用的人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过来了。”

“很急吗？”

“托厄和埃修洛特联姻了，埃修洛特和曼尔拉弥斯又是盟友，亚斯特密的想法谁都知道。”恶魔憋出一句话，抬眼看一下莉薇娅，又把注意力放回酒杯上。

“对，魔拉；也就是说，莉薇娅，咱们时间不多，一旦托厄汗庭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通知埃修洛特和曼尔拉弥斯，到时候亚斯特密必然会想尽办法把玫瑰弄到手。亚斯特密一直想统一斯坦罗拉，如果玫瑰被他得到，将又是一场动乱。”吸血鬼紧着眉。

“凯利，你怎么想？”莉薇娅看看凯利耶萨。

“我想让你去托厄汗国和萨墨莎接头，”凯利耶萨抬眼回应莉薇娅的目光，“同时，魔拉和安德亵就负责对托厄汗庭施压，即使玫瑰被托厄知道了也能压上几天，避免那个埃修洛特公主知道。”

“只能这样了吧。”莉薇娅把酒喝光，把手伸到坐在一边的莱茵头上，柔柔地抚摸。

“那如果埃修洛特知道了，还是没弄到呢？”诺勒给莉薇娅添上酒，发问。

“你有什么想法？”

“容我僭越，主人；为什么不雇些人陪莉薇娅女士去呢——雇佣兵、阿萨辛之类的，您也知道，莉薇娅女士这样的人士难免有人会认出来，总不太适合一直抛头露面的。”

“姐姐的话……有我在。”莱茵插入谈话中，马上成为众人的焦点。

“你是……”恶魔看向她，第一个发问。

“莱茵.杰尼，莉薇娅是我的姐姐。”还记得当初对莉薇娅的谎言。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恶魔马上回复，“你算什么？”

“我……”

“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你算什么？你连有一个座位的资格都没有，你算什么？”炬一样的眼光刺到莱茵身上，“一个精灵有一个人类妹妹——什么时候马是驴子的父亲了？”

“我……我是……”

“行了，魔拉，她……”莉薇娅想为莱茵解围。

“你是什么？你算什么？凭……”不依不挠，这位地狱的君主并不喜欢用自己的关系作为自己资本的人，莱茵一张嘴就说她是莉薇娅妹妹的行为让他有些反感。

“闭嘴，魔拉甘！”莉薇娅几乎要站起来，一声怒吼后瞳孔变得如星辰一般闪耀，受古精灵赐福的纹身在身上浮现。

“行了。”凯利耶萨把手里的酒杯定在桌上，一股莫名的威压感从他身上涌出，莱茵止住呼吸——更多的是不能呼吸；莉薇娅身上的纹路也慢慢消去，恶狠狠地瞪魔拉甘一眼。

“大家都是为了完成这件事，没必要闹成这样；魔拉，道歉。”凯利耶萨用手指点着桌子。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在一旁忍着眼泪的莱茵。

“是；抱歉，莱茵.杰尼，我为我的粗鲁向……”

“不必了，失陪……失陪一下。”不想让莉薇娅出丑，莱茵想找个地方排解一下，转过身，马上用手捂着嘴，快步走出门。

“我去吧，莉薇娅，你也缓缓，”安德亵比莉薇娅先一步站起来，走到门边，“我也需要为我的挚友的鲁莽和无礼道歉。”

“魔拉，无论如何人家是个女孩子，”凯利耶萨走到莉薇娅身后，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你是怎么了要这么针对人家？一见钟情也不该是你这样吧。”

“我的过失，凯利耶萨先生；抱歉，莉薇娅，还有，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看不惯而已。”

过去十八年的时间陪莉薇娅来凯利耶萨家的次数还是不少，莱茵跑到阳台，扑在栏杆上。泪水刺花眼妆，从莉薇娅给她化的妆上留下几路痕迹。

“抱歉，莱茵，”安德亵扑到她旁边的栏杆上，“我的朋友，有点粗鲁。”

“没……没事，是……我自己……自己高估自己了。”莱茵把头偏向一边。

“莉薇娅……肯定很爱你吧？”安德亵抬头，望着远方的港口，几艘船息了帆，又有几艘打开，“在你之前她没主动带过任何人来凯利耶萨先生家里，更没有带什么人来见过我们。”

“这样……吗……”

“抱歉，可能有些不妥，但……”学着莉薇娅的样子把手放到莱茵头上，“似乎她这么做的时候你很享受，或许这样可以让你安心一些。”

快止住的泪又溃下来——父亲走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过她，忍不住转头抱住身边的吸血鬼，头在安德亵怀里扭着，也不在乎是否把妆弄花，有没有把安德亵的衣服蹭脏。

安德亵也不抗拒——他第一眼见到莱茵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愫，从他出生到现在仅只有这么一次——不同于对莉薇娅绝美的好感、对米迦勒圣洁的敬畏：或许这个就是伊洛.阿卡狄说过的儿女之情？安德亵不知道。在他的存在里，没有任何一个雌性与他有过较多的交集，更没有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想保护、想安慰。那些女吸血鬼个个高傲做作，为了权势甚至不惜出卖肉体，在安德亵心里，吸血鬼是高贵的种族，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那么光彩的——更何况她们就在自己眼下，就在自己的王宫里。

莱茵息了泪，抽噎几下，脱开安德亵的怀，“谢谢您，尼安德勒先生。”

摸摸莱茵的头，两眼对视。

良久，忽然有种想把自己的唇贴上去的感觉。

“回去吧，莉薇娅也该等急了。”安德亵笑一下，不舍地揉两下莱茵的头发，把手收回。

另一边，莉薇娅憋着泪，在凯利耶萨的拥抱中啜动着自己的身体。

“我……是不是不该带我的……我的小家伙来，凯利……”

“莱茵很在乎你，莉薇娅，”凯利耶萨轻轻拍几下莉薇娅的背，语气尽可能地温柔，“因为她在乎你，感觉给你出了丑，才会跑开的；魔拉不懂事，一直在地狱不接触外面的事，本来就是战场上跟敌人拼杀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人情，他这个人的话……只要莱茵做得好，魔拉会接受她的。”

“不知道是命运的选择，还是先辈们的羁羁绊绊，又或者是羞涩——两颗星没有聚到一起，即使他们相爱，但他们都只是陪伴，超脱于朋友，却不是恋人。”——伊洛.阿卡狄，《第三次战争——幽黑与血潮合传》